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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汪梦婷
近日,中金公司员工轻生事件引起舆论关注,肖潇心有戚戚。
去年年底,肖潇去杭州出差,高铁上捧着电脑一路加班,项目上各种乱七八糟的事纷涌而至,烦不胜烦。
她感到身心俱疲,几乎要被工作带来的负面情绪击倒。想到自己的年龄、处境和迷雾一样的未来,更是惶然难安。
肖潇忽然意识到,这次是真的“不想干了”。她毫不拖泥带水,回到北京后,当即从所在的基金子公司裸辞。
一个月后,肖潇国考上岸,彻底结束了在金融行业疲于奔命的生涯。
“金融精英”
在“上岸”前,肖潇在北京工作数年,从业经历涵盖券商投行、基金子公司。
和大部分金融毕业生一样,曾经的肖潇梦想做“金融精英”,希望凭借自身所学,努力在一线城市扎根。
研究生毕业后,她拿到某券商投行Offer,负责债券和ABS主承销以及地方债分销。工作忙一阵闲一阵,有项目时她经常在簿记室待到很晚。
肖潇形容这份工作就像“监考老师收卷”,工作期间不能干其他事,如果一两个小时都不接单,只能硬等着。有时候突然来很多单子,每家公司还会改标,工作比较繁琐。
在投行的工作持续了一年,肖潇觉得职业发展前景比较有限,未来可能会限制在债券线,于是开始寻找其他机会。
2021年,肖潇跳槽进入一家基金子公司,负责衍生品专户的运作,工作内容主要是写投标材料、设计产品方案等。
在券商工作时,客户盈亏与肖潇无关,但进入资管公司后,客户会持续跟踪产品收益。在产品净值波动时,肖潇经常被渠道客户经理连番追问。
根据监管规定,资管产品不能宣传保本收益,“稳稳的幸福”这类表述也被禁止。但在渠道代销过程中,销售人员或出于专业知识的不足,经常让客户误会产品收益保本。
正因为如此,哪怕产品净值稍微有一些波动,肖潇也要写材料说明原因。有时候,银行的人会一直不停地来找她,因为给的原因客户始终不满意。
“你只能翻来覆去地说,这个合同就这么回事,我们也没承诺保本,这个波动是正常的,只能这么说,你也没有别的说法。”肖潇称。
在她看来,在现在的行情下,大家对资本市场的波动已经有些反感,“说难听点,不是对我们一家反感,可能对所有产品都很反感。”
“去年八九月份的时候,一直被追着问,今年市场更差。”据肖潇了解,今年资管行业前台的工作人员,客诉方面的压力非常大。
裸辞考公
2023年,肖潇的工作一直不温不火,总给她“干到头了”的感觉。
近年,受资管新规影响,大资管领域非标通道业务控制增量、存量到期不再续期,基金子公司私募资管规模明显缩减。
中基协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5月底,基金子公司资管产品规模为1.26万亿元,相较于从2016年顶峰时期的10.50万亿,缩水88%。
据第一财经报道,现在有基金子公司总经理月收入仅2万元左右,普通员工收入只有几千元,年终奖更是无从谈起。
肖潇辞职时,尚未经历降薪,但她觉得“不排除未来会有”。考虑到自己的职业前景,以及买房成家、父母养老问题,北漂已经不再适合她。
“我觉得在北京没有什么大发展了,继续待下去的话,沉没成本只会越来越高。”肖潇出身普通家庭,自认为负担不起北京的房价。
辞职后,肖潇只剩下一个月时间备考。她基本与外界断联,卸载所有社交软件,每天6:30起床,学习到晚上23:30,除了吃饭都在写字,以至于手指被磨到需要贴创口贴。
肖潇的母亲来北京照顾她,看见她学习太累,心疼得心脏犯病。母亲劝她没必要这样,怎样都能找到工作。她说,一定要考上。
肖潇也想过边工作边备考,无奈时间有限,无法一心二用。“我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一点退路,我要让自己陷入到考不上就没工作的状态,才能背水一战。”
一个月后,肖潇顺利通过国考笔试。今年7月,她正式入职家乡所在的某公务员单位。这个周末,她可以回家给姥姥过生日,这是很多年都没有的事情了。
现在的薪酬水平,与之前在金融行业不能同日而语。但肖潇并不在意,她读过一本名为《黄文秀的驻村日记》的书,黄文秀放弃北京优渥的生活,选择回到家乡发展,令她感触颇深。
“学有所成的目的,应该是建设家乡,去祖国最需要的地方。”肖潇觉得,在父母身边也很好,不留大城市是有点可惜,但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肖潇还记得,辞职那天,北京风和日丽。她走在曾无数次经过的金融街上,看到“金融街写字楼租金大降价”的广告牌,心里五味杂陈。
“基金子公司,包括金融行业已经不像十多年前了,现在只是一个普通行业。”她表示,“没必要觉得这个行业有什么职业光环,不存在的。”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文中人物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