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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到的礼物包装比东西贵,这是好事啊!”

IP属地 中国·北京 编辑:沈如风 虎嗅APP 时间:2025-07-25 20:20:38


出品 | 虎嗅青年文化组

作者 | 渣渣郡

本文首发于虎嗅年轻内容公众号“那個NG”(ID:huxiu4youth)。在这里,我们呈现当下年轻人的面貌、故事和态度。

虽然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人们的共同记忆越来越少,但有一件事肯定是世界的普遍共识:

那就是全世界的长辈家里,都有一个被改造成针线盒或是其它收纳装置的曲奇饼干盒。


这种状况我愿称之为“曲奇盒效应”,它绝对算得上是消费主义时代节俭美德的具象表现。

但现在,中国机灵鬼们正对这种效应更新换代,开始拿木盒进行更具巧思的改造:

从传统的收纳器,到功能性的花台,再到十分狂野的百宝阁,一切改造教程都能在小红书上觅得踪迹。


这种盒文化的升级,离不开市场消费需求的托举。

数家机构声称,木盒包装在中国的使用范围正在持续扩大,尤其在“国潮”概念不断深入、文化周边不断升级的情况,木盒在礼品、消费品、高端包装领域增长显著。


外国也洞察到了中国包装方面的变化。

据专业市场研究机构IndexBox报告,2024年中国木质箱盒市场的规模达到209亿美元,同比增长8.7%。


“亚太地区的市场正经历显著增长,主要受到电子商务和零售行业的推动。中国和印度是该地区的主要市场,其中食品和饮料行业是木制板条箱、箱盒和圆桶的主要消费领域。”
technavio

“我发现现在很多国产设计师品牌都爱用木盒装首饰,虽然价格不高,但搭配上一层拉菲草,立刻就有了仪式感和高级感。”Ke说。

如果你稍加留意就会发现,这种趋势已经成了国产品牌的“默契”:越来越多的设计师开始有意识地用木盒作为产品的第一印象,而且设计都规避了过去中式重工设计木盒,选择了简约木盒搭配现代贴纸的风格。

贴纸用以强调品牌精神,选择木盒不仅因为它看起来更有质感,更因为它天然带有一种“东方美学”的气质,正好契合了国潮消费所倡导的文化自信和细节讲究。



小红书

中国包装的进化,是一种十分有趣的现象。

要知道,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普遍的消费观更强调产品本身的功能和实用性。包装,只被当作必要的保护,太精致反而容易被视为“浮夸”或“搞形式主义”。

但如今,随着经济水平提升、美育普及,越来越多消费者意识到:包装其实是消费体验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决定着人与物之间的情感连接。

木盒包装的流行,正是品牌对这一消费心理变化做出的回应。


国际咨询机构WGSN在多份有关包装的报告中提到:
包括怀旧材质、有机材料在内的包装,都可以令消费者愉悦,从而促进购买体验

有的朋友可能觉得我有点上纲上线:“一小破木盒能有啥体验?这不是瞎扯吗。”

面对今天木盒的崛起,会让人联想到将木盒文化推向极致的日本,在那边木盒早已深深嵌入日常消费,成了民族气质的缩影,也成了他们对外讲述东方文化的面相之一

事先说明,东亚文化源头的确是中国。但在现代化的语境里,把这套体系翻译给世界、讲得最响的,却是日本。

也正因此,搞清他们凭什么能把一个木盒做成文化符号,才对我们当下尤为重要。


日本对箱子与收纳的推崇,往往带有一种近乎神秘主义的审美气息。

不聊虚的什么收纳之道、什么wabisabi,追溯这种文化源头,可以从起源于八世纪的民间传说《浦岛太郎》了解一二,这或许是日本文化中最早关于箱子意象的故事之一:

传说中,一位名叫浦岛太郎的年轻渔夫因救下一只被孩童欺负的海龟而获邀前往海底的龙宫,作为善行的奖赏,他得到一个玉手箱(たまてばこ),却被反复叮嘱绝不可打开。然而当他回到故土,发现人世已隔三百年,在无法承受的迷惘与孤独中,他最终打开了盒子,瞬间苍老成白发老人。

这个诡异而寓意多重的传说,常被解读为对过高预期的警醒,或对诺言与禁忌的守护。虽然阅读理解千人千面,但有一点却毋庸置疑:

故事中的“盒子”代表着奖励、美好与期待——正因如此,浦岛太郎才会在百感交集中选择打开它。


歌川国芳,1843年

而在现实世界里,随着遣唐使将泡桐树从中国引进,桐材就凭借防腐防潮的属性,成了日本的重要资源,甚至被赋予了高贵、权力的意象,以至于五七桐纹至今仍是日本内阁的符号。

因此,在泡桐传入日本之后,当地工匠干的第一件事,就将它作为储存宗教道具的容器。平安时代的贵族也有样学样利用桐材和从中国学来的漆器工艺,用他们制作各种容器。

随着15世纪茶道在日本兴起,各种昂贵的唐物(即中国货)茶道具开始涌入日本,在这样的消费热潮下,有钱人便开始定做桐木盒储存它们,这便是木箱包装文化的开端。


现在的日本正仓院宝库中,桐箱仍然是最重要的文物容器

不过木箱包装文化在日本的兴起,不仅源自飘渺的审美品味,更出于对日常生活现实条件的深刻回应。

与中国等东亚大陆国家传统居所强调陈设和稳定摆放的家具观不同,日本居住环境深受地震地带影响,这促使人们更倾向于选择轻便、灵活、可快速整理和搬动的生活器物。

所以,相较于中国传统中大型、沉重、固定式的家具系统,日本人更倾向于将物品收纳于轻盈且可隐藏的桐箱之中,这种选择能有效降低地震中重家具倒塌所带来的伤亡风险,也能最大程度降低物品坠落时损坏的可能。


日本幕末时期的一张华族照片,家具低矮,木箱日用


明代万历时期的佛经柜,被认为是万历生母使用,宽2.56米,厚0.98米,高3.52米

当木箱成为了日用物品,文化人开始利用它形塑了自己的文化。

日本有一类人群叫做“数寄者 -すきしゃ ”简单翻译过来就是美学KOL,他们认为自己的藏品与收纳用的木箱都该成为彰显自己品味的器物。

于是,随着日本告别战国时代,迈入稳定发展的江户时期,箱子的文化发展便得到了狂飙突进。

箱文化第一人是松平治乡,是江户末期松江藩第7代藩主。不过相比较这个身份,它更出名是以茶人身份闻名于世的名字:松平不昧。

所谓茶人,可以理解为生活美学大师的概念,在松平不昧活跃的时候,他收藏了大量茶器,但当聚敛了足够多的宝物之后,他便开始追求顶尖的包装。

他的具体做法是,选择最好的桐木做底,再拿用他所治理的出云国松江藩生产的名为药台和纸,作为箱盖覆面,并亲自题写箱书。由于颇具雅趣,这种箱子被称作云洲箱。


同样在箱子上整出花活儿的,还有中国游客常住的三井花园酒店背后的三井集团联合创始人——益田钝翁。

在明治至昭和时期,益田钝翁致力于推动日本的现代化进程,同时他也对茶道和古美术有浓厚兴趣。在收藏之路上,他委托技艺精湛的指物师,使用优质木材制作箱子,这类箱子今天被称作钝翁箱。


在这样众多美学KOL的推动下,箱子文化深刻嵌入进了日本文化之中。

比如,名人在箱子上“乱写乱画”的行为被称作极书或是附折纸, 这是对器物来历与价值的权威认证。

这一传统表达也延伸为日语成语,如“折紙付き”(附有折纸)和“極め書き付き”,意思是已获得专业认可、值得信赖,被广泛用于形容人或事的可靠性。


围绕箱子包装,商人还制作了更多细节。

他们通过木箱外部使用的真田纽、不同颜色的物品包裹布料等细节,来体现物品的价值。

甚至在民间交往中,“提着什么样的盒子上门”也成为判断礼品档次与交情深浅的潜台词。有经验的人只需一眼,便能大致看出里面的物品价值几何,由此揣测对方的来意。


真田纽的样式是绳匠与品牌/艺术家共同确定的,上面图片来自江南家族,其中收录了过去 300 年来的各种纽纹样,包括千家、裏千家、武者小路等茶道流派,还有部分个人专属的纹样设计。他们和木箱信息一起成为了证明物品真伪的密码卡。

在消费层面,随着明治时期商业与市民社会的发展,人们意识到木箱不仅是收藏的载体,更是提升消费体验与物的等级感的关键工具。木箱由此开始在茶道具、美术品、和菓子、酒类、陶器等多个领域中被广泛使用。

传统工匠与现代品牌,常会在木箱或封装纸面上标注作品名、种类、签名并盖章。这种做法即是表达对产品品质的信心,也是在向消费者传递“这是个好东西”的视觉信号。这类“题签+签名+押印”的形式,在日本消费者心中具有类似“名家监制”或“品牌背书”的象征意义。

时至今日,木箱文化对日本消费影响依旧巨大,它起源于收藏行业,渗入到消费肌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是你去中古店购买二手货,包装齐全的价格与裸货价差巨大,这和中国二手交易“东西对了就行”差异巨大。


在今天的设计领域,人们对日本设计赞誉有佳,我们在他们的设计身上总能找到木盒的踪影。

从设计角度来讲,真田纽与趣味开包体验相辅相成,这是一种多巴胺包装学。包裹物品的绢布则和层层叠叠的体验对仗,拉满期待。

尽管有些人总嘲笑日本人送礼包装比礼物贵,但正是这种仪式的存在让消费变得更像一场旅程,形成了他者眼中日本的“款待之道”。


你可以抨击醉心于包装是一种肤浅,但恰恰是这种肤浅,让消费者感觉到了被尊重的体验,形塑了他们对品牌的第一印象。

国际咨询机构WGSN在今年的《潮流警报:包装中的情绪微光》中也建议品牌,采用有趣的包装让消费者获得快乐与新奇的体验,从而实现跃进。

当然有的朋友说了,品牌搞包装还不如好好搞产品呢,但我觉得生活与美本来就该并行不悖,他们不该是矛盾体,而是我们生活下去的必备要素。

从曲奇盒到桐箱,从收纳功能到审美象征,包装从来不只是物的附庸,而是人对生活态度的一种投射。

本文来自虎嗅,原文链接:https://www.huxiu.com/article/4614775.html?f=wyxw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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