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7日,居然之家(现居然智家)创始人汪林朋坠楼的消息,在社交媒体刷屏。
就在几天前,汪林朋才被解除留置措施。正当众人还在猜测,关于他的调查是否告一段落,谁也没想到,汪林朋一跃而下。
汪林朋为什么跳楼?流言遍地,有的指向企业背负重债,有的说是卷入地方政商风波…仔细分辨起来,似乎都不太靠谱。
居然之家背负债务,但和同行相比,情况不算最糟,且还有几十亿现金储备,品牌价值仍在,能勉力维持一段时间。
当然,这些事后分析都属片面,可能略显可笑。选择以跳楼方式结束生命,汪林朋必定身背重压,不足为外人道。
这个重压也许和行业有关——今年以来,与房地产相关的行业不太平静。
7月,靓家居创始人曾育周跳楼离世。曾育周跳楼前,靓家居出现资金链断裂、供应商欠款等问题。
随着曾育周跳楼,一切挣扎都告结束。靓家居发布债权登记公告,进入破产程序,给其合作商留下数亿债务黑洞。
6月,著名电梯生产企业,西子电梯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刘文超,也以同样方式离世。
刘文超是中国电梯行业的领军人物。多年来,一直以高强度工作在业界闻名。业内有人表示,刘文超这样的东北硬汉,终于也扛不住了。
再往前,是绍兴金点子纺织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毕光钧,今年4月,因不堪抑郁症困扰而跳楼去世,享年56岁。
最近几年,房地产和周边行业不景气,市场持续萎缩,弥漫着焦虑气息。相关企业家遭遇困难和不幸,都会被放大讨论。更何况,是以悲壮惨烈的方式。
很多人谈企业家,都以“超人”视角看待。很大程度上这是对的。和普通人相比,企业家大多能力不凡;越是白手起家,将事业做到行业大中规模的企业家,越是能力超群。
企业家大多有一技或多技之长,他们自驱力强,总是积极自发行动,而不是听命于人。
企业家需得精力旺盛,斗志昂扬,身临压力也能正确判断,否则就会受到市场惩罚。
企业家要有识人之明用人之术,还得预判市场趋势,否则生意就无法做大。
这些对企业家的认识论,比起早些年对企业家的抹黑性看法,算是进步的观点。企业家这工作,不是谁都能做好。
可企业家的“超人”气质,又使很多人觉得:企业家能力更强,他们贪婪进取,冷酷无情,只会令普通人处境变难。
这种印象大多源于媒体报道。据说企业家总能把握时机,大发横财,拉大贫富差距。经济不景气时,企业家大手裁员,不顾员工死活。
很多人由此认为,不管经济如何变幻,企业家总是大赢家。对企业家又爱又恨,正是很多人的复杂心理。
他们没意识到,企业家不是常胜将军,创业路上屡战屡败才是常事。而企业家的“超人”品质,则是普通人的福音。
经济上行期间,他们冒险打拼,探索新技术,创造新商业,拉动经济增长。他们牺牲个人享受,将全部热情投入工作,孜孜不倦谋求财富增长,也给消费者带来了福利。
当经济出现波动,企业成为社会压力的安全阀。只要企业还在存活运转,就能给员工提供生计饭碗,保障社会稳定。这时候,企业家更宝贵的品质,就此显现出来。
困难阶段,员工尚可按部就班,最多加班加点。企业家则压力倍增。这时候,没有鲜花掌声,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各项支出、债务压力、市场竞争,还有各种琐事烦心。
他们需要付出巨大心力,承受无端指责和各种压力。饱受诟病的裁员也是企业自救,只有活下去,企业才谈得上发展。上下游有生意可做,才能避免一连串倒闭悲剧。
这时候,企业家的超人性格、坚韧品质,才更显宝贵。有的企业家说,到了某个阶段,工作不再是为钱,而是必须要做的事。听起来像假话,却是有份量的大实话。
顺风顺水时,还能风光无两,出人头地,实现自我价值。承受压力时,更多靠社会奉献感,对他人责任心,咬牙支撑,维持大局,以避免一系列悲剧发生。
居然之家创始人汪林朋,巅峰时身家368亿元。即便财富缩水,也能确保后半生做富家翁,子孙衣食无忧。汪林朋完全可以一溜肩,卸责隐居,过自己的小日子。但他不服输,希望借助AI浪潮,帮助企业转型。
西子电梯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刘文超,在行业内早已功成名就,每年还三分之一时间出差,三分之一时间住在公司,留给家庭的时间很有限——虽说不宜倡导,也足以证明,作为企业家的他,在困难时刻承受起了应有的担当。
这也是为什么,当企业家选择以惨烈方式自戕,很多业内人士无比震惊,唏嘘感伤。企业家不是“超人”,他们也有弱点和暗伤。一旦压力达到某个临界值,再多的财富值,再大的责任心,也拦不住一颗想死的心。
最近几天,伴随家居行业的多事之秋,有财经文章呼吁关注企业家心理健康——企业家要自我疏导,在社交系统中获取帮助,从亲密关系中获取慰藉。
当代中国企业家主力,尤其传统行业资深老兵,他们大多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性格坚毅,情绪内敛。压力弦持续紧绷,往往会脆断。企业家需要心理健康教育,此话不假。
更重要的是,要给企业家切实减压。经济不景气时,劳动者辛苦——企业家的坚持力挺,则是摆脱困境的关键,要给他们更多宽容理解,支持渡过难关。
下行周期行业,企业税收能否减免延缓;员工社保也是沉重负担,能否出台减轻措施。在金融、管制和市场机会等方面,是否出台宽松举措,使企业有更大活动空间。
市场以外还有执法司法、社会舆论。地方与企业家打交道时,不妨多些温和、尊重;看待企业家困境和失败时,媒体公众也请多些理解、宽容。
美国俄裔作家安·兰德曾写过一部《阿特拉斯耸耸肩》,将社会中的企业家比喻成古希腊的顶天巨人。安·兰德警告,一旦社会氛围厌弃企业家,他们罢工不干,经济就会停摆,社会就会倒退,那将是所有人的悲剧。不得不说,这样的寓言从来都不过时,更值得所有人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