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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歌终止隐私沙盒计划,也关闭了开放互联网的共识大门?

IP属地 中国·北京 编辑:吴俊 刀客Doc 时间:2025-10-20 18:57:26
开放互联网生态的共识建立越来越难了。

刀客doc

本来应该是从从容容、游刃有余;

结果变成了犹犹豫豫、停滞不前;

到最后是草草收场、悄然落幕。

10月17日,谷歌副总裁安东尼查韦斯在该项目网站上的最新消息中宣布:在评估了行业对其预期价值的反馈,并考虑到其采用率较低后,我们决定停用以下隐私沙盒技术:Topics、Protected Audiences(PAAPI)、Attribution Reporting、Private Aggregation 等十余项核心技术。

《ADWEEK》报道,一位谷歌内部人士向其证实,谷歌不仅会终止这些技术,还会彻底终止整个项目。

同一天,英国竞争与市场管理局(CMA)也宣布,谷歌无需继续履行其针对隐私沙盒(Privacy Sandbox)的监管承诺。该承诺原用于限制谷歌在淘汰第三方cookie过程中的潜在垄断行为。但随着谷歌在2024年中放弃弃用cookie的原计划,这一监管框架被认为失去了适用基础,最终由CMA主动解除。

隐私沙盒的历史,确实是命途多舛。

从2019年的启动到2025年的结束,谷歌几乎每年都要更新一次时间表,而每一次更新,几乎都以一句话结尾:我们需要更多时间。

第一次推迟是在2021年。谷歌原计划在2022年废除第三方cookie,但后来表示整个行业还没有准备好,需要更长的测试周期,决定延期至2023年。

2022年,英国的竞争与市场管理局(CMA)正式介入,提出监管意见。

2023年,谷歌再次更新进展,说还在广泛收集反馈,于是时间线又向后推了一年,目标变成了2024年下半年。

但到了2024、2025年,整个行业对沙盒的态度已经非常冷淡。谷歌在今年一季度的反馈报告中承认:大型公司采用迟缓,测试启动受限。

到了2025年10月,谷歌终于亲手拆除了它自己一手打造的系统。

这个曾经被寄予重塑广告隐私标准厚望的项目,就此结束,也标志着互联网广告隐私改革的一个时代终结。

隐私沙盒的诞生

时间回到2019年,当时的谷歌正处在一个非常关键的节点。

在此之前,互联网上的广告几乎都靠第三方cookie来追踪用户行为。

广告商通过它可以知道用户访问了哪些网站、买过什么东西,然后给用户推送精准广告。

这种方式虽然让广告更有效,但也带来了严重的隐私问题:用户的上网轨迹几乎是裸奔的。

于是各国监管机构开始施压,要求浏览器厂商必须限制追踪。隐私监管的浪潮席卷全球GDPR在欧洲全面落地,美国加州的CCPA法案生效,数据保护的合规成本开始上升。

苹果率先发动了隐私革命,在Safari浏览器中默认屏蔽第三方cookie,并在2021年通过App Tracking Transparency(ATT)彻底改变了移动广告业的生态,Firefox也紧随其后。

谷歌的Chrome作为全球最大的浏览器,如果直接照做,广告收入(它的命脉)就会受到巨大冲击。

所以谷歌没有选择硬砍cookie,

而是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在保护用户隐私的同时,还能让广告主、网站和开发者继续正常运转,并且让所有方案都可被监管、可被验证,重构整个广告追踪逻辑。

这个方案就是Privacy Sandbox(隐私沙盒)。

它的核心思路可以简单理解为:不再让用户的数据在网站之间流转,而是把广告需要的数据处理流程全部搬到浏览器本地。

过去是广告平台来识别用户、追踪你、分析你;现在变成了浏览器自己来判断你感兴趣什么、该给你投放什么广告,然后只把模糊的、不可识别的结果发给外部。

比如说,以前广告商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是靠在不同网站上放追踪器。你一边刷旅游网站、一边看数码产品,那些广告平台就能悄悄拼出一张你的兴趣画像。

在隐私沙盒的场景下,谷歌试图让这件事只发生在Chrome的本地。

浏览器每隔一段时间,会在你设备上生成几个大概的兴趣标签,比如科技、运动、美食、旅行。当你访问某个网站需要加载广告时,浏览器只会告诉广告系统这些主题,而不是暴露你具体访问过哪些页面。这就是隐私沙盒中Topics API的基本逻辑用户只是被分类,但并不被识别。

再比如,你经常会有这个经历:在某个购物网站看了一双鞋,结果几天内在各个地方都看到这双鞋。这叫再营销。传统做法是:广告商通过cookie记录下你访问过某个商品,然后在各个页面继续向你展示。

隐私沙盒的做法,是让浏览器自己记住你曾经看过什么商品,然后当你再次浏览网页的时候,广告匹配过程不再跑在广告平台的服务器上,而是直接在你的设备本地完成。

浏览器会替你参与竞价,广告平台拿到的结果是展示哪条广告,而不是你点过哪个商品。这就是所谓的受保护受众,也就是PAAPI,目的是让广告商精准,但看不到你。

还有一些更底层的机制,专门用来防止绕过沙盒的投机行为。比如有些网站会偷偷埋像素追踪、用iframe或脚本实现看不见的数据抓取,还有指纹识别这种看一眼你设备信息就能认出你的方法。

为此,谷歌提出了Fenced frames、Shared Storage等机制,把这些潜在的侧漏路径封闭起来,尽量让所有数据都只能在浏览器内部运转,不能悄悄带出。

这也是沙盒之所以被称为沙盒的理由就像一个密封的实验箱,数据只能在里面用,不能随便出去。

整套隐私沙盒的技术设计,都是围绕一个核心转变展开的:不让数据离开用户的设备,而是让广告相关的计算过程本地化、封闭化。

用户的兴趣、点击、行为、转化都留在原地,广告系统只能拿到结果,而不是过程。

这听起来很美,也很先进,但实际落地却面临种种困难。

6年的拖延

这几年里,谷歌的官方博客中出现过无数次进展更新,但每一次进展,其实都意味着又一次妥协。

Topics API被简化;Attribution Reporting被弱化;Protected Audiences被重命名;Private Aggregation永远停留在测试中。

到最后,隐私沙盒已经不是一个体系,而是一堆无法拼合的碎片。

拖延的背后,是一种进退两难:谷歌既是世界上最大的广告卖家,又是浏览器与移动操作系统的守门人。它一手握着隐私的标准,一手控制着广告的入口。任何保护隐私的改革,最终都会回到一个核心问题谷歌愿意牺牲多少利润来换取信任?

市场给出的答案是:不多。

从技术层面看,隐私沙盒的试验结果并不理想。广告主抱怨归因误差太大,出版商发现竞价收入显著下降,而独立广告技术公司根本无法稳定调用接口。相比之下,传统的第三方cookie虽然肮脏,但好用。

以Index Exchange为例,其在100多家出版商、数千个域名和10家DSP参与的实验中发现:启用了隐私沙盒API的展示,其每千次展示收入(CPM)比使用传统第三方cookie的展示低了约33%。而如果既无cookie也无沙盒支持,则下降幅度达36%。

另一家机构Criteo的测试结果指出:如果立刻完全弃用第三方cookie并依赖沙盒替代,媒体方收入可能减少约60%。

简言之:沙盒在当前形态下,并没有接近可替代cookie的角色,它的运行状态更像是一个尚在试验中的备用方案,而非成熟可投入的系统。

更大的难题在于,隐私沙盒的成功前提,是整个广告生态的协同共建。这不仅需要谷歌自己的团队开发API和浏览器底层支持,还需要DSP、SSP、第三方测量公司、再营销工具、归因平台等角色,迁移到这套全新机制中来。

但现实是,这套系统既复杂、又昂贵,而且缺乏直接收益。

根据digiday在去年7月份一份报道,一些广告技术供应商正在退出谷歌的隐私沙盒。

据报道,一家中型广告技术公司如果想要完整对接谷歌的隐私沙盒项目,开发成本可能高达1000万美元,还里面还有机会成本,要牺牲原有产品的资源与迭代节奏。即使谷歌提供的补贴高达500万美元,对于大多数公司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更别提这笔资金往往附带条件。

一位广告技术公司负责人在私下对媒体《Digiday》说:大家之所以还在参与,是因为拿了谷歌的钱。否则,没有人会在没有明确监管结果的情况下,把几千个开发日时押进去。

广告技术公司不会因为道义或者愿景而投入开发,除非能看见可验证的回报路径但沙盒系统从一开始,就很难提供这样的路径。它是谷歌提出的解决方案,却要求整个生态买单。

最终的结果是:沙盒从技术理想,变成了治理孤岛。本该开放共建的标准体系,逐渐演化成谷歌一家的实验场,而生态里的其他参与者,不是裹挟其中,就是选择退场。

监管者的撤退

关于隐私沙盒,还有一个重要的参与者监管者。

五年前,最早对隐私沙盒亮出红牌的,不是欧盟,也不是美国,而是英国。

英国竞争与市场管理局(CMA)是第一个正式对谷歌隐私沙盒计划展开竞争审查的监管机构。早在2021年,CMA就对弃用第三方cookie、以隐私沙盒替代的行为发起调查。

到了2022年,CMA更是迫使谷歌签署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承诺。按照该承诺,谷歌同意在推进Sandbox关键变更前与CMA及ICO协作,公示测试结果,并确保其Sandbox设计不会自我优待其广告业务。此外,若谷歌计划弃用第三方cookie,须在CMA支持其行动的前提下进行。

CMA启动的是一种罕见的前置监管机制,直接嵌入了谷歌产品的开发流程。

在CMA的判断逻辑中,Chrome作为浏览器市场的绝对主导者,而谷歌又掌控了全球大部分数字广告的交易基础设施。如果让这样一个双重角色的科技巨头自行制定隐私标准,无异于既当运动员、又做裁判。

这正是CMA推出边开发、边审查机制的原因:谷歌每推进一项隐私沙盒的API,不仅要对外披露完整的技术细节,还必须接受独立评估,并获得CMA的批准,才能继续部署。

CMA的单点监管,具有全球范围的模板效应。谷歌作为全球公司,一旦在英国设立了先例,其他市场尤其是欧盟、美国极可能直接套用这套机制,形成外溢式监管。

而在英国脱欧后,其对数据主权的强调更强,CMA也更有动力将自己打造为数据治理新秩序的试验田。

对谷歌而言,CMA是其隐私沙盒计划能否获得全球监管合法性背书的关键一环。一旦赢得CMA的认同,谷歌就有望在其他国家推动更宽松、更接近其设计初衷的技术方案,进而主导未来的广告隐私规则。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CMA也力不从心了。

监管者发现,这场名为隐私沙盒的技术实验,远远超出了最初设想的范围。隐私沙盒并不是一种简单的追踪替代方案,而是一整套横跨浏览器(Chrome)、操作系统(Android)、广告竞价平台、开发工具与SDK体系的复杂结构。

换言之,要监管隐私沙盒,就意味着要监管整个网络广告生态架构。

CMA在其2024年报告中明确指出,它已经持续与谷歌就沙盒工具的设计、测试与行业影响开展接触但也坦承,对这些工具的广泛测试、跨参与方的整合、竞价机制的模拟以及可能的结构性影响,监管所面临的难度极具挑战性。

到了2024年夏天,当谷歌宣布不再按原计划废除第三方cookie、推迟隐私沙盒上线时,英国CMA原本介入的法律与监管依据就不复存在了。

CMA的监管本是基于,如果谷歌一刀切cookie,替换成它自建的隐私沙盒,可能会改变整个广告生态的权力分布,其他广告技术公司将失去跨站追踪的手段,谷歌却保留全部优势。

而如今,谷歌不再推进这一转变,规则改变这件事本身就没有发生,市场依旧运作在旧有框架之内cookie没变,广告交易方式也没变。从监管的视角看,一个尚未成型的风险,也就无从谈起监管。

关上了共识的大门?

隐私沙盒计划最红画上句号,也意味着开放互联网生态的共识建立越来越难了。

隐私沙盒一度被寄予厚望,是谷歌在技术与监管夹缝中,主导的一次妥协的尝试。

它想建立一个跨平台、跨广告主、跨媒体与开发者的技术中立标准,既回应隐私保护的政策诉求,也保留广告生态的可持续性。

只不过,这种共识是由平台主导的,它的出发点是维护谷歌自己的广告能力,而不是重建一个所有人都能信任的广告机制。

这注定了在共识与效率之间,它终究会失去两端的支持。

最终,隐私沙盒暴露出的的问题是:各方之间的信任似乎已经消耗殆尽,平台怕数据流出,广告主担心无法衡量,媒体不信平台方,开发者没动力参与,监管又缺乏执行力。

共识的建立基础已经不在。

我们甚至会担心,谷歌主导的隐私沙盒,会不会成为开放互联网广告领域,最后一次由大家一起参与、试图制定共同规则的大型改革尝试?

而谷歌的转身,至少意味着,它不再对达成共识抱有幻想。

隐私沙盒计划没能成功。

它倒下之后,留下的是更碎片化的广告技术,以及越来越难以跨系统流动的数据。

今后,广告费最终流向哪里呢?

只能在meta、Amazon、TikTok的封闭系统内部消化。这些系统无需达成共识,因为它们不再互通。数据不再流动,只在一个个黑箱中循环。

透明已成过去式,黑箱才是当下的主旋律。

是的,封闭的围墙花园们会加速胜出。

这也许不是谷歌的初衷,但却是隐私沙盒关停后留下的真实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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