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叶慧雯

硬AI

12月1日周一，资深科技分析师Ben Thompson在他广受关注的博客Stratechery上发表文章，深入探讨了当前AI领域的竞争格局，他将整个AI产业的发展类比为一部经典的“英雄之旅”史诗。

Thompson以其深刻的商业战略分析闻名，他认为，在过去几年AI的叙事中，OpenAI和英伟达无疑是两大主角。

一个是从初创公司一跃成为现象级消费科技公司的英雄，另一个则是从游戏芯片商转型为AI革命“军火库”的基石。然而，就像电影《星球大战》中英雄卢克必须进入“死星”面对考验一样，这两家公司如今也迎来了它们的“帝国反击战”——谷歌正以雷霆之势全面反扑。

面对谷歌这位昔日霸主的强势反击，过去几年里AI领域的两大主角——硬件巨头英伟达和模型领袖OpenAI，究竟谁的处境更危险？

Thompson的分析直指两家公司商业模式的根基，他认为，尽管OpenAI在持续“烧钱”，而英伟达则在疯狂“印钱”，但从护城河的根本属性来看，OpenAI所拥有的优势可能比英伟达更为坚固。

然而，他也一针见血地指出，OpenAI自身似乎并未完全意识到，甚至在主动削弱自己最大的优势，这为其未来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谷歌的反击：一场双线作战

首先，我们来看看谷歌是如何“反击”的。Thompson指出，谷歌的第一招就是发布了其强大的Gemini 3模型。这个模型在多项基准测试中超越了OpenAI最先进的模型，证明了谷歌在技术研发上依然拥有深不可测的实力。这直接动摇了OpenAI作为“最佳模型提供商”的根基。

更关键的是谷歌的第二招，这一招直指英伟达的命脉。

过去，大家普遍认为，即使谷歌自研的TPU芯片性能优越，也只是自用。但现在情况变了，谷歌开始将TPU作为英伟达GPU的替代品向市场出售，并已经与Anthropic、meta等巨头达成了合作意向。这相当于在英伟达利润丰厚的后花园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实力雄厚的竞争对手。

正如Thompson所言，这让“英伟达突然发现自己也处于风口浪尖，外界对其长期增长，特别是其天价利润率的可持续性，重新提出了质疑。”

英伟达的护城河：看似坚固，实则暗藏裂痕

那么，英伟达的护城河足够深吗？Thompson分析，英伟达的优势主要有三点：卓越的性能、更强的通用性（GPU比TPU灵活），以及由CUDA软件平台构筑的强大开发者生态。然而，当谷歌TPU的性能追平甚至反超，第一个优势就被削弱了。

更深层次的危机在于CUDA生态。Thompson用了一个非常精妙的类比：当年AMD是如何在数据中心市场逆袭英特尔的。他指出，正是像谷歌、微软这样的超大规模云服务商，发现投入资源重写底层软件，以兼容AMD和英特尔两种芯片是“值得的”，从而打破了英特尔的垄断。

如今，英伟达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它的客户高度集中于少数几家巨头，而这些巨头完全有动机和资源去“推倒CUDA这堵墙”。Thompson引用自己过去的文章说：“逃离CUDA的压力和可能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虽然短期内英伟达的地位难以撼动，但利润率被侵蚀的长期风险已然浮现。

OpenAI的王牌：8亿用户的选择权

相比之下，OpenAI的处境又如何呢？虽然它在财务上看起来更脆弱，但Thompson认为它的护城河有着本质的不同。英伟达的客户是少数几家大公司，而ChatGPT的阵地是拥有超过8亿周活用户的庞大消费市场。

这里，Thompson提出了一个简单而深刻的观点：“护城河的稳固程度与独立用户的数量成正比。”

为什么这么说呢？他解释道，要让一个大公司的CEO下令更换技术栈，可能只需要几场会议和一份漂亮的PPT就能搞定。但要改变8亿用户的日常使用习惯，却是一场需要一个一个去争夺的“巷战”。

这种源于消费者自发选择而形成的网络效应，才是最难被攻破的壁垒。Thompson犀利地指出：“改变8亿多每周使用ChatGPT的人的习惯，是一场只能通过个体对个体进行的战斗。这才是ChatGPT在对抗谷歌的战斗中与英伟达的真正区别。”

最大的隐忧：手握王牌却不知如何出牌

既然拥有如此强大的用户基础，OpenAI为何还会被认为有风险？这引出了Thompson在文章中最核心的批评。他认为OpenAI犯了一个巨大的商业错误：至今没有推出广告模式。

他尖锐地指出，对于一个拥有海量用户的聚合器平台（Aggregator）来说，广告不仅是最佳的变现模式，更是能让产品变得更好的催化剂。

广告能吸引更多免费用户，带来更多使用数据和反馈，从而优化模型；同时，通过捕捉用户的购买意图，可以更深入地理解用户，提供更个性化的服务。

正如另一位专家Eric Seufert所指出的，谷歌在搜索上线后不到两年就开始了广告变现，而正是广告收入支撑了它后续所有的创新。Thompson直言，OpenAI在三年后仍固守订阅模式，是一种“商业上的失职”，尤其是在它已经承诺要购买数万亿美元算力的情况下。这种做法，无异于将广阔的免费用户市场拱手让给了精于此道的谷歌。

关于商业模式的终极考验

最后，Thompson将这场竞争上升到了对他自己“聚合理论”（Aggregation Theory）的终极考验。他一直认为，在互联网世界，谁能控制用户需求，谁就掌握了最终的权力。ChatGPT的崛起完美印证了这一点。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一个已经功成名就的聚合器（谷歌），能否凭借其压倒性的资源优势，击败一个新兴的、但却未能充分利用其聚合优势（即广告模式）的挑战者（OpenAI）？Thompson坦言，他对此既紧张又兴奋。

总而言之，Thompson的核心观点是：英伟达的脆弱在于其商业模式，它的高利润依赖于少数几个有能力“背叛”它的大客户；而OpenAI的优势在于其庞大的用户基数，但这优势正因其商业模式的短视而被削弱。这场巨头之争的最终结局，不仅将决定这几家公司的命运，更可能重新定义未来科技平台竞争的根本法则：究竟是海量资源更重要，还是对用户需求的极致掌控更胜一筹？这无疑是未来几年科技行业最值得关注的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