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洛斯阿尔托斯市的一座车库里，乔布斯创立了苹果公司，数十年来一直是科技行业的风向标。而同样的故事，早在31年前的德国就已经发生。

1945年6月，在汉诺威附近的韦德马克的一座农舍里，Fritz Sennheiser博士创立了Lab W——森海塞尔公司的前身，发展至今，森海塞尔已成为全球杰出的音频科技企业之一。

对于熟悉音频的人来说，森海塞尔绝对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就像苹果公司一样，都是所在领域的殿堂级品牌。即便你是非发烧友，也都或多或少地听过或者用过森海塞尔的产品。80年来，森海塞尔一直专注于音频领域的探索，不仅仅是在录音棚内，在汽车上现在也能听到真实震撼的森海塞尔音质。

十月初，当作者来到森海塞尔的总部，站在那座农舍面前时，虽然没有感受到国内巨头企业那般气派设计的冲击感，看起来“其貌不扬”，但在参观了那些传奇麦克风的展示，从工厂到技术及产品等一系列体验环节完成后，能够感知到在“保守”的外表之下，这家非典型的德国家族企业正在不断打破外界对“家族企业”的刻板印象，并在变革中坚守自己对声音的理解。

面向未来的挑战，森海塞尔将自己的答案书写在了每一块电路板里。作为家族第三代掌门人之一，Andreas Sennheiser博士直言，“我们始终秉持长远发展的战略眼光，而非仅仅关注下一个季度或下一年的短期业绩表现。随着新兴应用场景的持续涌现与前沿技术的不断革新，最为关键的是持续进行动态调整——根据客户需求优化我们的工作模式，并以创新视角审视问题。”

聚焦下的变革，取舍与破圈

声音，作为人类感知世界的核心媒介，从影院到会议，从娱乐社交到汽车交互，声音体验的升级已成为信息接收效率的关键变量。而在瞬息万变的当下，围绕声音所拓展的生意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无论是需求端还是技术侧，都被按下了加速键。

“当前音乐产业正面临艺术价值与商业流量的失衡困境。流媒体时代单曲收益下降，对AI在音乐领域的快速发展也感到恐惧，担心其将创作简化为速度与效率竞赛。”在柏林的诺音曼总部，作者见到了著名音乐制作人、混音工程师及录音工程师Michalis MsM Michael​，但即便作为顶流，也毫不避讳的建议，“不要将音乐制作作为唯一经济来源，有意入行者还是要拥有副业支持。”

这是当前音乐制作市场的现状，某种程度上，也映射了音频产业的“窘境”。在变革下创新，是所有音频企业必须要去做的改变。

1945年，在为西门子制造第一支DM 1麦克风后，森海塞尔关于声音的构想正式起航。“家族企业”在大众的刻板认知里，往往是守旧、固执以及传统的形象，但在与森海塞尔的多位业务负责人交流之后，能够明显感觉到其在保持独立性下的主动求变，跨界的同时也更聚焦，做了一些取舍。

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在2022年，森海塞尔将最被大众熟知的消费电子业务出售给了瑞士的Sonova集团，这里面涉及到很多耳熟能详的产品，从百元到售价近50万元的HE 1，这一做法也令很多同行和用户不解。

在作者看来，这一取舍或许与家族第三代掌门人的背景有关，哥哥Daniel Sennheiser专注在市场营销、设计领域，弟弟Andreas Sennheiser博士则拥有工程背景，不同的市场经验和在大公司工作的经历，使其能从更多的视角来看待当前的变局。

“对企业而言，核心在于明确自身定位与战略赛道。过去两年多，我们重新专注于专业业务，团队得以更聚焦于专业客户需求的深度挖掘与精准满足。”Daniel Sennheiser认为，公司自创立以来始终坚持根据客户需求调整自身，持续拥抱新兴应用场景、引领技术革新，以全新视角审视问题。从策略上看，让拥有不同专长的合作伙伴来经营这部分业务也更合乎情理。

目前，森海塞尔集团旗下整合森海塞尔（Sennheiser）、诺音曼（Neumann）、AMBEO和Merging四大品牌，主攻专业音频，提供专门针对客户需求打造的定制化解决方案。至于那些关注被出售后C端产品质量和体验的用户，在Daniel Sennheiser看来也不必担忧，“实际上我们将这部分业务和相应的制造工厂都出售给了Sonova，所以还是相同的人在生产这些耳机，对消费者来说什么都没有改变。”

取舍是为了更聚焦，但同时也需要破圈，才能加固自身的护城河。就像上文提及的那样，森海塞尔近几年也在积极跨界，进入到更多的领域，在更多的终端产品上研发和创作。比如在Apple Vision Pro上，你可以用诺音曼VIS应用程序在虚拟空间内进行沉浸式音频创作。不仅如此，在越来越多的汽车上，也能听到森海塞尔传递的本真音质。

当下，新能源时代下的汽车早已有了新的定义，音频体验也成了定义汽车价值的新坐标。近年来的新车发布会上，音响体验成为差异化竞争的核心看点之一。

2019年，森海塞尔成立了Sennheiser Mobility部门，专注于车载音频领域，采用AMBEO沉浸式音频技术，旨在打造一系列沉浸式音频解决方案，提供最佳的车载娱乐和通讯体验，满足不断发展的车载音频需求。目前，森海塞尔已经与英国跑车制造商摩根汽车、smart以及大众汽车旗下CUPRA等多家品牌合作，打造车载音频系统。

需要指出的是，森海塞尔在车载音频领域并未涉足硬件制造，而是根据客户的需求，针对不同的车型提供定制化声学调校服务。Sennheiser Mobility总监Véronique Larcher博士对作者表示，“我们专注于软件算法与声学调校，通过我们的核心算法，把音乐转化为沉浸式声场体验。”

在韦德马克的森海塞尔总部，作者也针对上市的三款搭载森海塞尔音频技术的车进行了体验。据森海塞尔工作人员介绍，在现有的三款车型中，CUPRA Tavascan的扬声器数量是12个，对比smart精灵#5要少8个，如何实现同等的沉浸式音频体验是一大考验。

“这款车搭载了AMBEO Concerto技术，会先提炼任何一首乐曲中的基本元素，包括不同的乐器和空间信息，调校之后再次呈现。用户也可以自定义沉浸感等级，根据个人偏好微调音效。”

据了解，森海塞尔车载音频解决方案还可以进一步提升车内会议体验，通过声音分区以及降噪回声消除等技术，每一个座位都是一个音区，互不干扰，即便其他乘客正在听音乐或者交谈，也不影响开会的人的声音体验，实现"车轮上的会议室"。

除了车载音频，成立于四年前的商务通讯部门，也是森海塞尔基于当前变局下的新业务线，近年来相继推出了TCC 2/TCC M天花阵列麦克风，TC Bars智能音视频一体机等产品，已与昆山杜克大学、香港教育大学、上海德国中心等落地合作，提升线上会议与教学的音频质量。

“拒绝”资本，跨界也要守住声音的边界

从一间个人创办的小型实验室成长为一家全球化企业，森海塞尔一路研发和见证了多款传奇产品的诞生和热卖，当然也经历了一些波折。在变化的路上，森海塞尔在不断迎合客户的需求并引领技术的发展。不过，不同于市面上部分音频企业选择更大的靠山或者是卖身，森海塞尔的经营理念中一直有着关于边界的概念，并以此克制，坚守自己对声音的理解。

对于家族企业而言，保持独立性的核心优势在于，当危机来临时，企业能够更加专注、高效地应对。私有化的所有权结构赋予了森海塞尔更强大的战略优势，让其可以将全部精力专注于做对客户真正重要的事情。

在森海塞尔总部工厂，作者看到，其在过去两三年的时间里投资购买了很多自动化和高精密机器，一方面是为了制造更精密的零件和研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提升加工效率。不过，在某些部件的加工中，森海塞尔依旧坚持手工制作。

对此，森海塞尔工厂管理总监Andreas Gruening表示，“我们需要确保麦克风等产品的质量是一样的，即便是过了数十年后仍旧保持高品质。”

不仅仅是工厂制造，诺音曼研发人员透露，为了保证麦克风品质，会在设计时进行多样化的模拟测试，比如舞台跌落、运输过程中的冲击以及非标准化实用测试等，来追求声音的一致性和精确性，即便这需要很长的周期。

在全球化和数字化加速的今天，森海塞尔在用自己的行动去推动自己始终站在最前线，但也在坚守着自己的思考，比如对供应链保持着谨慎的态度。据悉，森海塞尔在全球设有21个销售子公司，产品销往百余个国家，但生产制造都在欧洲的自有工厂，暂并没有海外开厂的计划。

Daniel Sennheiser指出，“现在绝大多数产品都是在德国和罗马尼亚的森海塞尔自有工厂生产，也会在全球范围采购特定的零部件，比如中国。但在全球范围内开设工厂，目前并没有这样的计划，因为我们要确保能够以非常可靠的方式向客户交付产品。”

生产制造之外，对真实声音的还原也是如此，这是森海塞尔为自己设定的不可逾越的边界。在与车企合作的过程中，森海塞尔会根据客户需求和车型做相对应的调制，比如CUPRA更倾向于做一些低音调制，但其自身还是希望能有更真实的声音。

“我们会在两者之间有一个平衡”，Sennheiser Mobility总监Véronique Larcher博士对作者表示，“不同车型虽存在差异化定位，但沉浸式声音体验是我们首要坚持的核心原则。同时，对于创作者本来的创作意图，我们不会去做任何其它额外的添加。这个不仅仅是Mobility这么做，森海塞尔麦克风等产品都是如此，传承我们对声音哲学的理解。”

音质不仅出众，而且真实，这是森海塞尔的产品理念。而正因为对声音品质的坚持，加上与客户之间的共创，在公司成立80年之际，森海塞尔推出了划时代产品Sennheiser Spectera宽带双向数字无线生态系统，采用了无线多通道音频系统（WMAS）技术，代表了无线音频技术的根本性转变。

在Daniel Sennheiser的心中，这是和1968年发明的世界首款开放式耳机HD 414、60年代发明的枪式麦克风等可以相提并论的重塑音频之未来的重要时刻。“有了Sennheiser Spectera，我们从一个硬件系统转变为一个由硬件支持的软件系统，它从单载波传输转变为多通道双向平台，彻底改变了设置系统的方式和使用系统的方式，为用户提供了更大的灵活性，将解决无线多通道系统用户当前面临的许多难题。”

Andreas Sennheiser博士也指出，“Sennheiser Spectera还将开辟许多新的机遇，3D沉浸式音频就是其中之一。由于其针对所有射频音频的同步字时钟，Sennheiser Spectera将成为首款能够捕获相位相干无线音频以进行沉浸式录制和重放的解决方案。”

“传统与新贵”之间的对抗，下一个10年的新挑战

过去每十年，森海塞尔都会遇到新的挑战，但每一次也都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新方案。作为一家跨越八十年的家族企业，Andreas Sennheiser博士认为，持续不断创新与顺应市场需求，以全新视角审视问题，为客户创造价值，这是能够一直留在牌桌上的关键。

根据最新财报数据显示，2024财年，森海塞尔集团销售额达到4.923亿欧元，息税前利润(EBIT)达到3580万欧元。部分地区收入上的减少，给森海塞尔带来了压力，但同时也能从亚太地区的增长中看到新的机遇。

在充满变数的市场环境中，在诸如AI等新技术引导下的变革中，对森海塞尔这样的“传统”音频品牌提出了更多的要求。

“AI也是我们关注的领域，并已经从两个方面开发了应用场景。其中之一是AI可以作为效率催化剂，提高我们内部的效率，令我们大大提升了产品测试和新功能应用的效率。更重要的一点是，AI令我们产品更加智能，它们开始具备情境感知能力，能够理解产品所处的运行环境。”Andreas Sennheiser博士说道。

据了解，森海塞尔推出的天花阵列麦克风能够精准地识别环境噪音，从而自动过滤干扰，将它从单纯的输入或输出设备升级为具有情境感知能力的设备。

与此同时，森海塞尔不仅要面临技术市场上的压力，也要去应对新贵品牌带来的冲击。中国作为森海塞尔重要的增长市场，随着录音需求的提升，加上车载音响需求的增多，给了音频企业新的增量空间。只是，在内卷的中国市场，森海塞尔的对手也在增多。

其中，在车载音频市场，除了Harman、Bose等，许多主机厂以及国内品牌也在布局，比如华为，依托自身的生态和品牌的优势，正在不断抢占更多的份额。相关报告指出，华为之外，中国车企如小鹏、零跑和吉利等已开始自主研发车载音响系统，蔚来、极氪和比亚迪等品牌已推出配备超过20个扬声器的车型。

谈及多重竞争下的压力，Sennheiser Mobility总监Véronique Larcher博士对作者表示，“在我们自身做好调校以及与更多品牌探讨合作之外，现在的确有很多汽车厂商有能力去做音响系统。但我们仍会认为，一个知名的音频品牌会是它们出口到海外的一个很重要的助力。”

在车载音频之外，伴随着自媒体的快速成长，对录音和直播的需求也是不断增长，这也是诺音曼在华市场份额大涨的重要因素之一。目前，中国已经成为诺音曼全球前三大市场。但需要看到的是，一些国产品牌在崛起。从用户的角度来说，他们追求品质也追求性价比，如何结合自身的技术打造迎合用户需求的产品，拉近与市场之间的距离，也是诺音曼和森海塞尔接下来的新课题。

不过，面对这些新的挑战，Andreas Sennheiser博士似乎早已经习惯，“回顾过去80年，我们时常面对外部环境的动态变迁，时而带来机遇，时而构成挑战。在此过程中，至关重要的是避免过度关注自身无法掌控的外部环境，而应该始终将重心置于与客户保持紧密联系，满足他们的需求。”

通过两天的参观以及与多位业务负责人的交流后，能看到森海塞尔拥有针对市场变化的敏捷响应能力，不断深化与市场和用户之间的紧密关系。目前，森海塞尔将10%的营收投入到研发之中，不断探索更前沿的音频技术，推动行业发展。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在变革中坚守，是森海塞尔给自己的答案。面向商业市场的竞争，也需要在平衡中交出一份不断创新进取的答卷。

“去创造比我们昨天做的更好的东西，创新也会随之而来。”站在新的起点，就像Andreas Sennheiser博士在80周年演讲中最后说的那样，“塑造音频之未来，The Sky is the Limit. Or is it?”（文 | 志读科技，作者 | 杜志强，编辑 | 钟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