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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祁创祎

你的结局里，有没有戴上紧箍？

《黑神话：悟空》将一个非常诛心的设定放在了游戏结尾：玩家所操控的“天命人”到底该不该戴上紧箍，进入下一个轮回？许多玩家都将“接受紧箍”的结局视为是“坏结局”。或许选择戴上紧箍是认识到真正的自己，反而参透一切，无为似有、直面现实。可我们参不透这境界，我们会心有不甘。在大部分人的心里，他们期待看到一个打破桎梏、打破规则的反骨仔，一个跳上凌霄宝殿，大喊“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齐天大圣。

是啊，戴上紧箍，你就是斗战胜佛，摘下紧箍，你才是齐天大圣。

游戏对于原著的剧情进行了相对深度的改编，但却保留了最核心的“反叛精神”。台词几乎句句在认命，可却句句让人忍不住反叛。

他说：“穷到一生功方薄，功成每到本意破。”

他说：“唱得定命不由天，独以为已天命选。”

可他仍旧会说：“命运无常，我偏要逆天而行。”

孙悟空这个角色，一定是中国文学史上最具反叛精神的代表人物之一。作为叛逆的化身，他大闹天宫、挑战玉帝权威，打破固有的等级制度；他嘲讽佛慈、在佛掌涂鸦撒尿，拒绝接受官僚的枷锁。他的一路反叛，展现出的是强烈的个人意志和对自由的渴望。而因此，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孙悟空，本就是为自由而生的。

可作者却用一个看似大圆满的结局，写出了一个极致的悲剧——为自由而生的齐天大圣，最终选择亲手给自己戴上了名为“皈依”的紧箍。正如游戏中的二郎真君说：“紧箍根本困不住他，只有孙悟空自己可以杀死自己。”

是的，一切结局都只能说是他自己的选择，就像游戏目前呈现的两个完全不同的结局，其实也是玩家打怪升级路上种种殊途导致的结果罢了。人人都期待能看到拒绝紧箍的齐天大圣，可一念之差的选项，最终也是由不得自己。最具反叛精神的猴子，曾经大闹天宫敢对抗十万天兵天将的齐天大圣，在取经途中也会“托关系”找帮手，也会平静地戴上紧箍，念一句“阿弥陀佛”。一只说出“求仙问卜，不如自己做主”的猴子，披上袈裟后也会脱口而出“一切自有定数”。

《西游记》原著中如来有这样一句话：“我已甚深般若，遍观三界。根本性原，毕竟寂灭。同虚空相，一无所有。”这句话，可以说是在讲佛家“万物虚妄”的宇宙观，讲猴子最终也是要参透自己，弃形而追神。可我却看到了执棋者的高高在上，他俯瞰奋力反叛的猴子，鄙夷苦苦挣扎的苍生——看吧，叛逆又如何？即便是齐天的本领，也依旧翻不出天命的掌心，逃不开蔽日的苍穹。

极致的讽刺，极致的震撼，带来的便是极致的不甘。悲剧的精髓不外如此。

于是，几乎所有的读者都在期待反叛精神的内核能够依旧存在。《宝莲灯》里，沉香一句“可您是斗战胜佛”，猴子就会甩开袈裟，叫着“让他瞧瞧花儿为什么会这样红”；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同为反骨仔的哪吒撕心裂肺喊出的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震碎了多少人的眼泪。

内心无意识的站队，其实也侧面体现了大多数人对自由的渴望，可人在凡世哪有这样洒脱的自由？对稚子来说，充足的玩具、吃不完的零食是自由，可这样会损伤身体，被疾病困住；对普通人来说，不用奴颜屈膝、不被责任牵绊是自由，可这样会锐减收入，被生存困住；对帝王来说，不必处理政事、无需朝乾夕惕是自由，可这样会国将不国，被朝局困住。即便是穷其一生追求自由的人，最终也会被名为自由的枷锁困住，逃脱不得。

一切都不过是选择罢了。正如《西游记》小说中所说，“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在我心里，这“魔”不应当只是字面的心魔，更是代表着不走寻常路的反骨仔们——只要心不灭，“魔”永远不灭。打破常规、挑战权威不一定是正解，而面向命运不服输，才是永恒不变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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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祁创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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