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第一个被冷冻的人躺进了液氮罐子,人们以为这是迈向永生的第一步。可现实狠狠打了所有人一巴掌:半个世纪过去了,技术卡在瓶颈,伦理问题一堆,别说复活了,连怎么安全解冻都没搞明白。
其实从理论上讲,冰冻人复活是可能的。但难度远远超出大众想象。不是说你把人塞进零下196度的罐子里,几十年后就能原样唤醒。真正的难点,在于细胞内部那场“低温灾难”。我们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含有大量水分。一旦温度下降到冰点以下,这些水就会结成冰晶——就像无数把小刀,刺穿细胞膜、破坏细胞器。更惨的是,细胞脱水还会形成高盐环境,让蛋白质和酶结构受损,进一步摧毁生命活动的基础。
还有外部冰晶带来的应力损伤。比如红细胞,一旦被破坏,解冻时就会发生溶血,血液失去运输氧气的功能,整个系统就瘫痪了。
早期科学家也不是没尝试过冷冻实验。比如他们冷冻仓鼠的大脑,发现即使有60%组织结晶,它还能醒过来。但问题是,大脑没事,其他器官却扛不住。那些仓鼠虽然能短暂苏醒,但活不了多久就死了。1955年的一次老鼠实验更是让人泄气:冷冻后的老鼠最多活跃4~7天,然后就挂了。这说明当时的冷冻技术,根本不足以保存完整的生命体。
不过,自然界给了人类灵感。水熊虫能在极端低温中存活,靠的是体内天然的海藻糖,防止体液结晶;木蛙也能通过尿素和葡萄糖避免冰晶形成。这些物质后来被称为“冷冻保护剂”,成了人工冷冻技术的重要突破口。
但自然界的动物不仅有冷冻保护剂,还有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比如木蛙能在冬季反复冻结又复苏,体内结晶比例高达65%,这在人工冷冻中几乎不可能实现。目前能在自然状态下冷冻复活的脊椎动物包括五种青蛙、一种蝾螈、一种蛇、三种海龟、一种陆龟和一种壁虎——但它们全都是冷血动物。恒温动物的身体结构决定了它们无法像冷血动物那样应对低温休眠。
尽管如此,科学家还是在细胞层面取得了进展。上世纪50年代起,冷冻开始用于胚胎、精子、卵子等生物材料的保存。冷冻速度控制在每分钟1°C左右,可以让细胞内的水分缓慢渗出,减少内部冰晶的形成。
到了80年代,玻璃化技术横空出世。这种技术通过极快的冷却速度(高达每秒100万K(开尔文)),使液体直接变成无定形冰,就像玻璃一样光滑均匀,从而大幅降低结晶损伤。这项技术很快应用到了临床。2000年前后,玻璃化技术正式用于冷冻卵母细胞,大大提高了女性生育力保存的成功率。不久后,科学家甚至成功冷冻并移植了一只兔子的肾脏,功能完好。
如今,人体器官的玻璃化保存仍在探索阶段,但已有突破迹象。美国明尼苏达大学的研究团队利用纳米复温技术,成功让冷冻100天的大鼠肾脏在解冻后恢复正常功能。这意味着未来也许真能实现完整器官乃至整个身体的冷冻保存。
但说到大脑和躯体的整体冷冻与复活,难题才刚刚开始。首先,意识到底能不能保留?很多支持者认为,只要大脑结构保存完好,信息不丢失,未来的科技就能唤醒意识。但也有人坚信,意识和肉体是分离的,死亡之后意识已经离开,再复活也只是个“空壳”。这个问题本质上是个哲学陷阱:如果一个人的身体被修复,但意识变了,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其次,冷冻过程本身就在伤害大脑。当前所有冷冻实验,都是在临床死亡后进行的。所谓临床死亡,指的是心跳停止、呼吸停止、中枢神经功能紊乱,但尚处于可逆状态。通常来说,心跳停止3~4分钟后,大脑就会出现不可逆损伤;超过5分钟,即便救回来也可能留下严重后遗症。而冷冻过程中,玻璃化处理往往需要数小时才能完成。哪怕一开始注射了冷冻保护剂,降温也赶不上大脑损伤的速度。换句话说,大多数冷冻人的大脑,早就已经被“冻坏了”。
再退一步讲,就算未来真的能完美解冻,也需要面对一个更棘手的问题:如何修复一个已经严重损伤的大脑?有人提出用纳米机器人修复受损神经元,甚至用量子计算机重建大脑分子结构。听起来很科幻,但现实中要修复一个损伤90%的大脑,哪怕动用最先进的人工智能和纳米技术,所需时间也可能长达三亿年。当然,也可以采用“相似性修复”的方式,模拟大脑原有结构进行重建。但这又回到了那个老问题:修复后的大脑,还能算原来那个人吗?
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冷冻人复活之后怎么办?假设某一天,一个人真的从冷冻中醒来,他会发现自己置身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语言变了、文化变了、亲人不在了,甚至连社会制度都完全不同。他会不会像个外星人一样孤独地活着?而且,冷冻技术成本高昂,普通人根本承担不起。以美国Alcor生命延续基金会为例,全身冷冻费用高达20万美元,头部冷冻也要8万美元。这意味着只有少数富人才能“续命”,而大多数人只能接受死亡。这种资源分配的不公平,可能会加剧社会阶层固化。
更别提法律身份问题了:冷冻人被判定为死亡后,遗产如何处理?婚姻关系是否终止?万一几十年后复活了,他的身份该如何界定?这些问题都没有标准答案。
所以,尽管冷冻技术在细胞和组织层面取得了不小进展,但要真正实现“冰冻人复活”,还差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