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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个日夜:回望我们的太空家园

IP属地 中国·北京 编辑:柳晴雪 我们的太空 时间:2025-08-07 14:14:18


天是太空与您相伴

7月23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决定,给蔡旭哲同志颁发“二级航天功勋奖章”,授予宋令东、王浩泽同志“英雄航天员”荣誉称号并颁发“三级航天功勋奖章”。

此前举行的神舟十九号乘组与记者见面会上,他们身着蓝色航天服公开亮相,身姿挺拔,精神奕奕,笑容里既有重返地球的踏实笃定,又藏着对太空的深切眷恋。

距离太空驻留已过去数月,但提及天宫空间站的点点滴滴,三人眼中仍泛起点点星光,那段挑战、温情与牵挂交织的183个日夜,早已成为生命里最深的印记。


183个日夜:回望我们的太空家园

——神舟十九号乘组在中国空间站工作生活纪实

■记者 占康


神舟十九号航天员蔡旭哲在空间站组合体舱外工作的画面。新华社记者 李杰 摄

舱外——

在太空标注“中国精度”

在空间站飞行任务中,出舱活动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充满风险和挑战。对航天员来说,这也是一项重活、一项大活,对体能、心理、操作、应急处置能力等都是巨大的考验。

蔡旭哲对这种挑战并不陌生。在神舟十四号任务中,他已与陈冬携手出舱,创造多项历史纪录:进行首次舱外救援验证,并在问天舱和梦天舱之间架设起舱间连接装置,他也成为首个在“天桥”上行走的中国航天员。

而在神舟十九号首次出舱活动中,他和他的“90后”队友们又临时受领了一个“棘手”的任务——前期货物出舱时,机械臂抓取一个适配器时遭遇意外,一道锁未能解锁,导致适配器卡在舱壁上,无法被机械臂取走,需要他们出舱时进行手动解锁。

“最终的状态,包括处置的内容、方法这是出舱前一天才完全定下来。”蔡旭哲回忆说。这像是一场没有预案的“突击测试”,从神舟十七号首开舱外维修先河,到神舟十九号首次突发性维修,中国航天员的舱外作业能力,正在一次次往前突破。

这一次神舟十九号乘组面临时间紧、任务重及舱内航天员首次用手动操控机械臂姿态等重重挑战。在准备过程中,地面团队给予了重要的支持和帮助,他们比照着实物,通过天地双向视频通话,进行详细的指导和推演。

2024年12月17日,蔡旭哲搭档宋令东进行首次出舱活动,宋令东沿舱壁攀爬,成为中国首位漫步太空的“90后”航天员。

当蔡旭哲缓缓转动把手,打开舱门的那一刻,一股熟悉而亲切的感觉扑面而来。这次,距离上次出舱仅过去25个月。在完成了空间站空间碎片防护装置安装等既定任务后,蔡旭哲搭乘机械臂转移到故障处置点。这时,他已在舱外工作了七个多小时。

当时距离出舱时限只剩最后一个阳照区了,由于在阴影区视线会受影响,这项操作尽量在阳照区进行,时长40分钟左右。蔡旭哲确定了适配器卡滞的状态,并跟地面支持团队迅速沟通后,用工具进行手动解锁。

蔡旭哲盯脑海里闪过地面推演的每一个细节。他曾担心“处置不当造成二次损伤”,但此刻,杂念全消,只想“用最快速度、最准确的方法完成处置”。在天地密切协同下,蔡旭哲靠着地面扎实的训练和丰富的出舱操作经验,最终解锁成功,地面指挥大厅爆发出如雷的掌声。

“这是舱外服的可靠,是航天员的能力,更是中国载人航天的底气。”蔡旭哲望着远处地球的轮廓,内心不禁升腾起一股自豪感。

在舱内操作机械臂的王浩泽也功不可没。她完成了一项创举:由于任务的复杂性,首次在舱内操控机械臂完成抬头、低头等复杂姿态调整。以往舱内机械臂仅涉及平移操作,如同“推箱子”。这种复杂操作模式的风险显而易见。机械臂搭载航天员到设备面前,离舱体非常近。如果角度调整偏差或步长控制失误,都可能导致机械臂撞击舱体,直接威胁航天员和空间站的安全。

加上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犹豫,短时间内完成一系列指令,难度陡增。她坦言,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错,绝对不能错。”

王浩泽的目光始终锁定机械臂参数屏,按照“曙光”指挥的口令,稳步操作,一串串复杂的指令从指尖精准发出,直到蔡旭哲成功解锁适配器,才敢轻轻舒口气。据地面团队评价说,王浩泽的操作沉稳、流畅,堪称完美,展现出她的专业与严谨。

三次出舱,设备传递是另一道“精度考题”。“在轨传递和水下模拟不同,设备在失重环境下会往任何一个方向飘。”宋令东解释说,虽然所有设备都系着防飘绳,不会真的丢失,但一旦传偏,回收过程既耗时又费力,又增加磕碰的风险。因此,每次传递最好能控制好重心,精准地传到对方手里,力争一次到位,这对他和蔡旭哲的配合是极大考验。

每次出舱需要传递的设备数量多、种类杂,从巡检用的相机、电动工具到各类舱外载荷,都得靠宋令东和蔡旭哲来回传递。

“爬进爬出对我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他坦言,第一次进出舱时,身体总会磕碰舱壁,动作有些困难。往返几次后,才逐渐找到技巧,能收放自如地携物出舱。

宋令东至今记得第三次出舱时,要传递一个超过两米高的L形操作台,顶端还带“翅膀”。

失重环境下,设备虽无重量,却极易因受力不均而失控。出舱前,地面支持团队指导他在舱里反复推演:单手握紧舱壁固定身体,另一只手抓住操作台底部,缓缓从舱壁上取下,过程中还要完成调头、换手等动作。“慢慢换手,不能让它飘起来。”宋令东感觉就像第一次抱刚出生的儿子,轻了重了都不行,根本不敢撒手。整个过程中,他几乎是“哄着”操作台慢慢移动,生怕操作不当导致设备失控。地面指挥大厅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直到操作台稳稳交到蔡旭哲手中,才敢齐声舒气。

“地面模拟无法完全还原太空环境的复杂,更多技巧要靠在轨实践中摸索。”宋令东感慨,别看实际传递操作只有一两分钟,背后却是大量的预案准备和流程推演,真正应了“台下十年功,台上两分钟”这句话。

神舟十九号的三次出舱后,写下了两项新纪录:单次出舱时长刷新世界纪录,蔡旭哲在两次飞行任务中以5次出舱成为当时中国出舱次数最多的航天员。宋令东首次飞天即3次出舱,成为我国首位进行出舱活动的90后航天员。但比纪录更珍贵的,是那一个个被精准把控的瞬间——拨杆解锁的毫厘之差,机械臂转动的精准无误,设备传递的稳如磐石。这是他们用双手在太空写下的“中国精度”。

舱外——

太空生命的温情与坚韧


航天员王浩泽在空间站组合体舱内协同工作的画面。新华社记者 刘芳 摄

在神舟十九号乘组183天的太空驻留中,一项特殊的实验让航天员们对“生命”有了全新的感悟——在距离地球400公里的中国空间站里,他们亲手培育了三代果蝇。

2024年11月,一些包括成虫和虫卵的果蝇实验样本搭载天舟八号升空,开启名为“空间亚磁果蝇生物效应及分子机制”的实验。果蝇,成为空间站里除了3名航天员外的另一种生命体。

宋令东作为主操作手,需要将活体果蝇转移到新鲜营养盒中,观察它们在太空环境下的繁殖情况。“看着它们从卵变成幼虫,再羽化成成虫,然后产卵孕育下一代,这个过程很奇妙。”宋令东说。第一代果蝇在太空孵化后,他将其分为两组,分别置于地磁环境和亚磁环境中培养。当第二代卵——这些完全在太空诞生的生命出现时,他特意凑近培养盒观察,发现淡黄色的卵粒排得整整齐齐,像串小珍珠。

王浩泽则负责念手册、核对步骤,确保每一个环节准确无误。王浩泽渐渐对这些微小的生命产生了兴趣。培养盒底部厚厚的黄色物质是果蝇的食物,王浩泽经常去观察食物有没有变少。起初发现“没怎么动,顶多少了一小块”,有点失落,以为果蝇胃口不好。直到有一次取出培养盒,看到食物中间竟塌下去一块,她觉得特别惊喜:“它们真的在吃,还挺能吃的。”

王浩泽坦言,在地球时并不会喜欢果蝇,但看着果蝇在太空实现“三世同堂”,这个过程奇妙又珍贵。

当最后一次实验做完后,他们要按规程对样本进行冻存和灭活处理,大家心里都涌上不舍之情。三名航天员举着果蝇培养盒合了一张影,与这些特殊的“太空伙伴”郑重告别。

宋令东打理的太空菜园,也藏着另一番生机。他把儿时种红薯的经验搬到了太空,首次在太空菜园种下了甘薯,悉心照料。有次,发现甘薯浇水后状态不对,他赶紧打卫星电话问妈妈:“是不是水浇多了?”妈妈在电话那头笑:“多浇点,才好扎根。”果然,红薯藤越发舒展,叶片也更有精神。他忽然觉得,太空再远,也隔不断地球的烟火气。生菜长得比预期旺盛,甚至抽出了细碎的花茎。爸爸提醒他:“种菜不能太密,相互会抢养分,该剪就得剪。”宋令东忍痛剪掉一部分生菜,留下的植株果然长得更旺盛了。冬至那天,王浩泽提议:“今天过节,咱们吃点生菜吧?”于是,她和宋令东拿着小剪刀、拎着袋子,小心翼翼地剪下一大包生菜。卷着酱牛肉、就着饺子下肚时,舱内飘着的不仅是食物香,更有家的暖意。再去看菜园,被剪过的生菜只剩下光秃秃的茎秆,活像“光杆司令”,让人忍俊不禁。

返回前,宋令东采集甘薯样本时格外小心——这些带着太空印记的藤蔓和根块,将为长期太空飞行食物来源研究提供依据。他特意留了两株苗给神舟二十号乘组,“让这份生长的快乐和希望传下去”。

在浩瀚太空中,每一个微小的生命都值得被珍视。培养盒里的振翅、菜茎上的新芽、饱满的根块……,它们与航天员共同生活、成长,不仅为科学研究提供了宝贵数据,更让航天员们在远离地球的太空生活中,感受到了生命的韧性与温情。

实验——

每个数据背后的推敲和磨合

在神舟十九号乘组的工作计划中,88个实(试)验项目排得密密麻麻,覆盖空间生命科学、微重力基础物理、航天医学等领域,超过半数以上是新实验和新项目,最终成功制备成13余种102个试验样品。

面对这些承载着科研团队数年心血的实验项目,航天员们更像并肩作战的科研同行。尽管地面已进行过多次模拟,但太空环境的微妙差异总会带来新的挑战。从实验流程的每一个节点到操作时的细微注意事项,乘组与地面团队的沟通从未间断。

当周的实验计划提前一周就已确定,在每天的每个时间节点上,相关实(试)验的地面支持人员会准时出现在岗位上,分秒不差地等候天地协同的指令。这种精准的天地对接,源自于每项实验机会的来之不易。蔡旭哲说:“能入选上天的实验,都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对我们而言,它或许是88分之一,但对每个科研团队来说,这是他们倾注心血的唯一。”

“大家看到的是我们三人在太空操作,却看不到背后无数双托举的手。”蔡旭哲的话语道出了航天事业的真谛,“每次任务的成功,从不是乘组三人的孤军奋战,而是地面全体科研人员共同托举的结果。”从样品更换时的即时沟通,到分秒不差的时间协同;从实验异常时的快速响应,到数据传回后的仔细分析。正如蔡旭哲所言,“乘组一心,天地一体,这是我们中国航天无往不胜的法宝。”

“太空实验机会太珍贵了。”王浩泽的话语里满是对这份事业的敬畏,"地面人员很珍惜这个机会,我们在天上也很珍惜这个机会,我们想把最好的数据传下去。”为了确保做好每项实验,收集有效的实验数据和样本,他们尽力在每个细节上做到尽善尽美。

脑电实验是王浩泽日常喜欢做的实验。地面科研人员将利用获取的数据探究重力对视觉运动信息加工过程的影响、揭示空间微重力环境中人类对关系的认知规律及其神经基础,并探索脑波音乐干预对长期空间飞行脑抑制控制功能的调控作用。

王浩泽作为首位进驻空间站的女航天飞行工程师,她觉得能为这个实验贡献女性数据,让数据收集更完整,她深感自豪和幸福。

这项实验要求航天员戴上涂抹盐水电极的特制“帽子”,在尽可能减少干扰的状态下完成数据采集。对王浩泽而言,最大的挑战不是操作本身,而是在失重环境中保持静止状态。

“地面上静坐很容易,但在太空,身体会不由自主地漂浮,想固定住太难了。”她回忆道,她只能尽力钩住固定物或扶住把手,将自己“锚定”在一个姿势上。有次地面团队观看实时画面时,竟以为视频信号卡顿了,直到她动了一下,才惊觉她已保持同一姿势许久。

但这样的“静止”并非片刻之功,前后加起来需要一个半小时。王浩泽坦言:“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不光要完成实验,更要做到极致。我自己是工程师出身,太清楚高质量数据对科研的意义——数据干扰越小,科研团队分析起来就越精准,得出的结论才更有价值。”

天地——

在牵挂里读懂“家”的分量


航天员蔡旭哲(上)、宋令东(下)在气闸舱舱门内外工作的画面。 新华社记者 李杰 摄

在空间站里,从舷窗旁遥望地球家园,是乘组共同的爱好。每当空间站飞临祖国上空,他们三人都会互相喊:“到祖国上空了!”然后扎堆儿凑到窗前看。地球在舷窗外缓缓转动,蓝色的海域与褐色的陆地交织,熟悉的轮廓在云层间若隐若现。王浩泽说,那种感觉与看地球其他地方截然不同,“激动、雀跃,还有说不出的亲切——这是我的祖国啊,是我的家。”

2025年4月25日,中国空间站的舱门缓缓开启,神舟十九号乘组与远道而来的神舟二十号乘组在天宫相聚——这是中国航天史上第6次“太空会师”:也是两位指令长时隔3年后再度在天宫相逢。5天的相聚转瞬即逝,神舟十九号乘组即将返回。

返回前,宋令东举着摄像机,沿着舱体缓缓巡游。镜头扫过他们工作过的实验台、休息过的睡眠区、共同看过日出的舷窗,他想把这半年的朝夕相处,都装进记忆的胶片。巡游结束时,他转头对王浩泽说:“这是我们爱了半年的站。”

那一刻,宋令东的眼里闪着泪光。“舍不得,真的舍不得。”谈及离开空间站的瞬间,王浩泽的声音里仍带着眷恋。“每一个螺丝、每一个盖板、每一个设备、每一个包,都是我们亲手触碰过的,早就有了感情。”

回到地球后,已经执行过两次飞行任务的蔡旭哲期待着再次重返太空。“上一次离开时的不舍,是看着亲手搭建的家留在太空;这一次,88项实验的突破、更多功能的开发,每一处都有我们奋斗的痕迹,也有太多值得留恋的记忆。期待着下次还能回去看看。”

闲暇时,他们总忍不住抬头望天,在茫茫星空中搜寻那个曾住了183天的“家”。他们下载了一个软件,专门追踪空间站的轨迹。有次他们在地面观测到空间站从头顶划过,忍不住欢呼雀跃,朝着天际用力地摆着手,大声喊道:“神舟二十号乘组,你们好啊!”划过天际的是他们呵护了半年的空间站,还有从他们手中接过接力棒的队友,这种穿越天地的思念是真真切切的。

正如王浩泽说,“在天上找地上的家,到了地上看天上的家,相看两不厌。”

从太空到地球,他们对“家”的理解,早已超越了方寸之间。“回地球后才更明白,天上的空间站,从来不是我们航天员一个人的家。”王浩泽说,那复杂的系统、精密的实验、日复一日的运转,背后是千万航天科技工作者的托举,“它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家。”

来源 | 我们的太空(ID:ourspace0424)

作者 | 占康

编辑 | 张子豪

校对 | 刘俞希

主编 | 张文军

邮箱 | ourspace0424@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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