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泡泡玛特是一种现象,2025年的泡泡玛特是另一种。
五年前,泡泡玛特港股上市,一场史诗级踏空诞生了无数条拍烂的大腿,基金经理连夜反思中年危机,却不料千亿市值只是开胃前菜。随后几年里,泡泡玛特用U型股价走势上演一出钝刀子杀人,整个二级市场都跟着坐过山车。
五年后,泡泡玛特市值突破三千亿新高,Labubu挂在女团Black Pink巡演舞台的裙摆上,出现在蕾哈娜、贝克汉姆等名人身侧,英格兰与洛杉矶的旗舰店外排起的长龙[2],Labubu之歌在全球风靡,共同见证创始人早年的一句戏言成真:
在海外市场再造一个泡泡玛特。
过去几年,海外市场一直是泡泡玛特勾勒的第二增长曲线。仅2024年财报中,“全球”与“出海”就分别出现了68次与5次[3]。
但在新一份中报出炉,海外市场营收贡献了近半数营收,泡泡玛特反倒开始淡化其存在感,两个高频词汇一个仅出现27次,另一个干脆销声匿迹。
一家大公司的遣词造句里总能反映船舵方向微妙的倾斜,出海叙事的淡化,却并非意味着全球化布局的收缩,而是泡泡玛特的另一种里程碑。
另一种写法
2018年,韩国CJ集团前高管文德一加入泡泡玛特。他是泡泡玛特的第一位外籍员工,当时创始人专程赶回国欢迎之余不忘“画饼”,要用三五年时间让海外业务营收占比过半。
这一年,泡泡玛特刚刚将全球化提上日程,文德一没敢信,只是从发邮件开始,向海外市场推销泡泡玛特的产品。
在泡泡玛特以前,能出海的中国消费品不多,当时的4A公司案例和全球品牌价值排行榜,基本上都是海外品牌。
中国不缺优秀的消费品牌,企业也不缺出海的野心。只是在那个鱼大水大、遍地黄金的年代里,董明珠走南闯北卖空调,雷军和罗永浩各自钻研做手机,农夫山泉的矿泉水搬运工生意遍布全国,毛戈平的柜哥柜姐忙着用手法征服专柜消费者,外企争相来华的背景下,繁荣的中国市场本身就是一部敞开的、上升的电梯。
同时,本土作战有时候还意味着不充分的市场竞争。别看腾讯、百度等互联网巨头打得血脉贲张,异父异母的兄弟其实都在隔着网线干瞪眼;特殊情况如中国电影行业,还有公认的国产电影保护月。
因此,传统企业做出海,大多遵循先来后到的思路,即先把本土市场做大做强,做熟做透;即使后来有余力走向海外,国内市场也仍旧以绝对的份额占据基本盘。
泡泡玛特是另一种类型,全球化不是泡泡玛特的终点,而是它的起点。
一方面,全球化是泡泡玛特创业之初就有的野心,起初只是想“更加国际化一点”,后来写进招股书,也是因为泡泡玛特内部有这样一个共识——零售公司要做大,全球化是一个必经之路;另一方面,早在国内市场,泡泡玛特就已经和迪士尼、万代南梦宫这样的海外IP大户同台竞技。
东京国际机场有句标语曾启发了泡泡玛特:To the world,from the world。这对他的启发是,想要走向世界的前提,是你本身就来自全世界。
茅台出海多年,海外营收占比依旧只有三个点[4],全怪外国酒蒙子不懂白酒文化,《黑神话》喜提索尼隔空感谢,挑灯学习西游记的海外玩家人数占比也只有三成[5]。
基础消费品或许有统一的规格与参数,精神消费品却间隔着历史、语言与文化等种种变量。
但与前者不同,潮流玩具某种程度上是内销转出口的结果。它先在世界各地生根,经由泡泡玛特在中国市场形成规模,再借道海外壮大产业。
泰国最大的潮玩展 Thailand Toy Expo
这种与众不同的路径造就了泡泡玛特与生俱来的全球性。Molly和Crybaby分别是中国香港和泰国设计师的手笔,Labubu的原型是北欧神话小精灵,设计师龙家升在欧洲长大。
用时十五年,泡泡玛特用自身的轨迹证明了一件事:快乐的确是一门世界通用的语言。
有效的尺度
自2018年起,泡泡玛特的海外业务始终保持三位数增长,光是今年上半年,海外市场销售额就同比增长四倍多,单店效率四倍于国内。
泡泡玛特在海外市场的成功是空前的。在当下的世界能够集结不同年龄、语言、种族、文化的人们去爱上一个共同的东西,本身的难度就极大。
今天的海外市场活跃着无数中国品牌,蜜雪冰城的门头开在东京、曼谷和雅加达,海底捞在北美、欧洲和东南亚巡回表演甩面和变脸,Shein的新款连衣裙、TCL等国产大彩电也随处可见。
作为一款消费品,泡泡玛特的难得首先在于它不仅服务海外华人,而将用户拓展到了真正的海外本土人群。
TikTok上有着大量消费者的真实购物经历,据官方传记,部分门店的外国客户销售占比达到15%,一个外国人去另一个国家买走泡泡玛特的产品,就像去法国买珑骧、去瑞士买手表、和去日本买清酒。
但现代企业的全球化叙事不只有销量这一个衡量标准。从苹果到特斯拉的成功经验都表明,在产品走出国门、渠道铺向海外的同时,企业的日常经营也要融入全球经济市场。
最常见的环节是生产制造的全球化,仅服装一个赛道,时尚巨头Inditex、户外新贵Lululemon、还有知名老牌阿迪达斯和耐克的背后,都有申洲国际等知名代工厂的身影。
泡泡玛特同样相信全球化的企业一定是全球化的生产制造,泡泡玛特已经开始与越南的两家头部工厂合作,在海外试水扩产能。
另一个常被提及的则是组织与团队的在地化。泡泡玛特在海外市场自有一套打法,比如通过把电商业务的销售数据作为雷达,试出最具潜力的地方市场。但更具体的运营策略就要因地制宜,本地化的运营经验,都是文德一与其散落在全球各地的团队逐渐摸索出来的。
今年4月,泡泡玛特启动五年来规模最大的组织架构调整,设置大中华区、美洲区、亚太区、欧洲区四大区域总部,并整合十大总部中台部门。
泡泡玛特海外门店的陈列与IP中,有两到三成都是本地元素,在韩国和新加坡,泡泡玛特还为本土艺术家设置了展示区域,即使他们并没有和泡泡玛特签约。
如同研发是苹果的大脑,IP孵化与打造也是泡泡玛特的核心,这个环节同样以全球背景为养料。苹果早年曾经以每2-3周的频率收购一家公司,或为人才、或为技术,连特斯拉的主意都打过。
泡泡玛特直接与艺术家签约,成为潮流玩具行业的“唱片公司”。
比如出自泰国艺术家之手的Crybaby,就借助泡泡玛特在泰国市场收获大量粉丝,并进一步走出国门。
Crybaby x Powerpuff Girls 系列
今年是LABUBU诞生的第十年,明年是MOLLY诞生的第二十年,这些IP在时间的长河中保持着活力。
每一个在全球建立影响力的企业都信奉同一个道理:全球化不只是把产品卖到海外,而是将世界的舞台作为商业模式构建的一环。践行着这一尺度的泡泡玛特,越来越接近最初的设想,变得“更国际化一点”。
而当出海成为日常,它就不再需要用新闻、愿景或者口号彰显。
尾声
《因为独特》引用过这样一段媒体报道:早年泡泡玛特初创团队见投资人,说自己要当中国的万代和美泰,每次都是乘兴而去,然后败兴而归[6]。
无论身处巅峰或低谷,泡泡玛特的身上始终萦绕着一个问题:这家公司的商业模式到底是什么?
围绕泡泡玛特的争议依旧在继续,每一块舆论场上都不缺对这家公司的讨论 ,“该理解的早已理解,不理解的也依旧不理解[1]。”
泡泡玛特自我定位为一家潮流玩具公司,但内核其实在于IP。潮流文化是它的受众基础,潮流玩具是它的具象载体,它可以是搪胶毛绒,可以是MEGA或首饰,可以是业绩会上突然掏出来的mini labubu ,也可以是次时代年轻人爱上的任何一种产品形态。
唯一不变的是,泡泡玛特会用它的产品语言让IP跨越地域与文化的边界,成为这个万马齐喑的年代里,人人渴望的情绪出口。
作者:黎铮
编辑:黄乐乐
责任编辑:黎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