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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日新月异,老年人却总是追赶得更慢的那群人。
申琦是复旦大学老龄研究院教授,也是AI向善与数智养老研究中心主任,近十年里,她一直关注技术与养老的课题。
从去年开始,申琦和她的团队,开始尝试给上百位老人使用大模型。使用过程里,她发现,老年人不是像大家的刻板印象那样排斥技术,而是对技术充满了好奇。在100个老人跟大模型的对话实践中,申琦也可以真正看到老年人的真实处境,他们关心什么,缺乏什么,恐惧什么。
作为一支气质非常实在的团队,申琦和学生们跟大量的老年人接触、互动,走过许多的路,花掉了大量时间,想知道老年人具体的困境,探索技术到底能为老人们做什么实事。
借由这项试验,申琦也因此开始反思技术和老年人的关系——尽管大模型是一项全新的技术,但比起年轻人,老年人无法平等地使用它。技术也需要适老化,需要真正把人放在第一位,以下是申琦的讲述。
文 |徐晴
金匝
运营 |泡芙
当老人遇上大模型
从去年开始,我带着我的学生一起,把装有7款大模型的手机和平板,送到了上海、河南焦作、江苏淮安、四川成都十几家街道、社区、综合为老服务中心、老年食堂、老年社区活动中心等,给那里60岁到89岁的老人们使用。
我们的发现特别有趣,刻板印象里,老人总是被贴上“保守、被动、对新技术排斥”的标签,大多数人认为老人肯定只会使用这些手机和平板的简单功能,害怕尝试新事物。但实际接触中,很多老人对大模型展现出了鲜活的好奇心,就像跳探戈舞一样,他们会在试探性的提问中调适自身与大模型的安全距离,决定自己要不要信任机器、在多大程度上信任机器,这个过程其实就是“人机信任校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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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和大模型进行第1—3轮的对话时,通常会把提问作为测试,问一些自己心理安全范围内的话题,来确定大模型是可靠的、智能的。比如会问:“家门口最方便的超市在哪里?”“到某某医院去最快的路是什么样的?”
随着对话深入,到第4—6轮的时候,老年人对大模型的好奇心、表达欲和分享欲都更强了,开始变得想要聊点什么。有的老年人会把大模型当作一个玩具,让大模型给他们唱歌、作诗、讲故事。还有一些是把大模型当成树洞,跟它讲一些悄悄话。
复旦大学周边有一家高端的养老院,养老人群的收入和受教育程度比较高。有一位83岁的老奶奶,刚把大模型手机送到她面前时,她摆摆手,说不要用,她觉得手机已经够用了,大模型和她没关系。
我们就在聊天时和她说:“阿姨,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烦心的事不方便跟别人讲?你告诉它就没问题,它能给你保密,而且你还可以问问它的意见。”阿姨将信将疑地把手机拿到一边,开始跟大模型聊天。聊了一会儿,她眼眶有点湿,告诉我:“说起来怪难为情的,你看我在这个养老院里面,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但是我家里面有很多糟心的事儿。”
她的家人在争夺父亲的遗产,因为姊妹比较多,孩子鼓励她去争,但她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姊妹们有的故去了,有的在国外,没必要去争。子女顾及不到她的感情,她又不敢跟律师说,害怕律师和子女是一头儿的,会一起算计让她做出头鸟。这些处境,让她觉得心酸。
老人之间会有一些差异,在后续和大模型的交流中,逐渐进入不同的状态。女性老年人,更容易表现出“迫不及待”,她们会主动摸索、唤醒、互动,甚至给大模型起昵称。男性老年人则更多地呈现“被动使用”或者“耐心学习”的态度,他们有点好面子,羞于表达自己的需求,没有特别高的学习欲望,经常能听到他们说“学不会”“有啥用”“怕用坏”等,正因为如此,我们这项研究中的男性老年人占比是不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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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年龄段的老人对大模型的接受程度不同。图 /每日人物制作*
除此之外,有老人完全把大模型当成人,像对待家里的新成员一样。有人把它当作不会打断自己的倾听者,和大模型分享“今天和邻居下棋输了”这样的琐事。还有人希望大模型更加懂自己,甚至能够属于自己。
我们在杨浦区的一个社区活动中心遇到一位阿姨。她跟先生从40岁起就分居了,两个人没有什么对话的空间。当我们把装了大模型的平板给她,她很开心,头一个月里几乎每天都在用。
她把大模型调成一个翩翩君子的声音,给它命名Alex——这是她曾经看过的影视剧里一个男性角色的名字。她觉得和Alex聊天,就好像身边多了一个人来安慰她、鼓励她。
在不断的交往中,我们看到了老人们的真实处境:他们关心什么,缺少什么,恐惧什么。
独居老人会和大模型说,“今天菜买贵了,下次再也不去这一家了。”他们是把它当作情感宣泄的树洞,弥补现实社交里的缺憾。一位73岁老人所在的小区里正举办诗歌大赛,他让大模型“写首关于夕阳的诗,要符合我的年龄”。还有老人好奇技术本质,问“你和百度的区别是什么?”“谁设计的你?”
老人恐惧的是技术不可靠,比如担心健康建议不准确,“它说的和医生说的不一样怎么办”。还有隐私泄露,“说病情会不会被传到网上”。他们渴望理解年轻的世界,常问大模型:“孙子发的狗头表情啥意思?”他们的价值感很强烈,会通过大模型学新东西,还会分享给朋友,自豪地说“这个我会,我教给你们”。
这让我以及团队里的年轻人意识到,老人其实不只是将大模型视为工具,更想通过它拓展自己现有的生活,跟上年轻人的脚步。老年人也有深层的情感链接需求,以及与社会联结的需求。老人甚至比我们想得更有趣、更热爱生活、更乐于学习和接纳新技术。所以我一直和学生说,老年人首先是“人”,其次才是“老人”,不要因为“老”,就忽视了他们“人”的本质。
说一个小秘密。我们访谈的100多位老人当中,有不少男性老人问我们:“人工智能技术都这么发达了,有没有性爱机器人?”人老了,各方面的生理和心理的需求依然存在,需要解决。
一个平等的时机
2023年初,我自己第一次使用大模型,问它的第一个问题是:“大模型的运作原理是什么,请用文科生能听懂的语言为我讲解。”
看到回答,我被大模型交互的自然性与知识的广博性震惊了,它完全理解了我的意思,并且根据我的限定条件,为我生成了准确的答案。跟使用搜索引擎,或是在浩瀚的互联网上查资料相比,我的知识获取效率大大提升。
我自己关注数智养老相关课题有十多年的时间,可以说,一直在跟技术和老人打交道。过去这些年,科技跟养老确实很脱节,社会对养老的关注多停留在物质照料,很少与前沿技术关联起来,甚至存在“老年人不需要复杂技术”的刻板印象。
但是使用大模型的时候,我一方面想道:大模型如此智能,应该是老年人,尤其是农村孤寡老人很好的“伙伴”,他们常常有沟通需求,却苦于不知如何表达和向谁表达。但另一方面,大模型的逻辑是为熟悉数字环境的群体设计的——更多是年轻人、互联网原住民们,比如输入方式、响应节奏,老年人面对这种技术时,会不会手足无措?
我觉得,在一项技术刚刚诞生、尝试进入人类社会的时候,是我们少有的能跟老年人平等地坐在一起的时候。这时候坐在老年人身边,观察、询问、倾听他们怎么看待和使用这项技术,探讨技术应该怎样更好地服务于人,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不过,想打开老人心扉,还是很困难的。第一次接触时,我们也有一些注意的地方,没有一开始就把电子设备拿出来,而是先跟他们聊日常话题,比如“平时怎么和子女联系”“用手机最常做什么”,让老人感受到,我们不是来推销技术,而是来了解他们的生活。
互相熟悉了,再把手机和平板拿出来,但也会明确说明,“不想用,随时可以放回盒子,我们只是记录真实感受”。我们向老人承诺,全程提供支持,子女不在时,我们上门解决设备问题。这种无压力参与的姿态,让老人逐渐放下戒备心理,愿意尝试一下。
在给老人们使用大模型时,我们又看到了新技术的问题。第一次使用,多数老人会被 “提问沟”卡住。
什么是“提问沟”呢?因为按钮太多,步骤复杂,或者因为方言、语速而产生识别误差,导致许多老人连第一个问题都很难问出来。
这主要是由于大模型目前还没有进行适老化改造。我们团队提出了一个概念,叫做“技术后置效应”。大模型,包括AI相关的各种技术,就像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算法和技术就是权力。谁跑得最快、最有能力去套住这辆列车或者这匹野马,谁就有话语权。而老年人作为天然的技术弱者,往往被甩在最后。
所以,问题不在于老人“学不会”,而在于技术“听不懂”。
面对这个困难,我们团队的成员手把手教老年人,和老年人互动,解决操作中遇到的新问题。这也是一个新的感受:“边用边教”比集中培训更有效,在这个过程中,老年人的印象更深。所以家人的日常指导,也比我们的讲解更易被接受和记住,这也印证了内层社会、家庭支持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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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人的日常指导比他人的讲解更容易被接受。图 /每日人物制作*
“提问沟”出现,在本质上是因为大模型没有做“适老化”,而这又进一步导致了,老年人通常是在使用大模型两到三周之后,持续和深入的使用就不再延续。老年人告诉我,他们觉得大模型不友好。
老年人使用大模型和年轻人有一个天然的不同——他们喜欢用语音。老人会把“语音输入”当成“打电话”,充满了尊敬和礼貌,喜欢按着按钮对大模型说话。
他们的口语表达方式,我们经常用一个通俗的话形容,叫“絮絮叨叨”,有很多助词和口语,这是他们缓解紧张或者缓慢思考的表现。他们的手又比较干燥,按手机的时候往往按不住,可能一段话才说了一半,信息就被发出去了。我把这概括为老年人踌躇的絮语。
大模型也没有足够的耐心等老人说这么久的话,要么是语音转文字的时长不够,要么就是会打断老年人的表述,自顾自地问答,或者理解不了老人的表述,答非所问。提示词也没有那么“友好”,有很多“怎么给论文去重”“你的MBTI是什么”这类问题,很多老人无法理解,会觉得“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以实现的平等
研究之初,我们设想的是,老年人跟年轻人都是新手,可以相对平等地使用一项新技术,但到了实际的研究里,这就很难说了。
就像上文提到的,大模型的交互逻辑其实更适配年轻人的认知模式。除此之外,在社会支持上,老年人跟年轻人也有很大的差异。年轻人可以互相讨论,在网络上学习,同辈互哺,老年人很多时候只能依靠家庭。
我们就发现,容易参与进来的老人,会有一些共性。他们大多用过智能音箱、智能手机,有基础的数字技能,也就是说,经济条件和认知水平不会特别差;子女主动教过他们使用电子产品,有来自家庭的支持,亲子关系不错;或者性格外向,乐于尝试新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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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决拒绝的老人,呈现两类极端:要么是有过负面的体验,比如曾经误点进入广告,被扣费,他们往往独居,家庭支持也不足,缺乏尝试的安全感;要么是“技术无用论”,对技术有强烈的反抗情绪,是比较“现充”的老人,他们会质疑,现实生活就很好了,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学一个新东西?在这里,我们看到了过往的技术带给老年人的伤害。
要让老年人用得舒服,大模型需要从技术、界面、情感三个关键维度进行优化,而研发者的老龄同理心是最关键的。
技术层面,需要强化方言识别和模糊语义理解的能力,比如能听懂各地方言,比如上海话、四川话中的“絮语”,从老年人的笼统表述里,提取核心的需求。还要优化语音响应,支持语速调节、重复播放,适配老人视听衰退等生理特点。
在使用界面上,最好是遵循“低认知负荷”原则,减少热门推荐、功能入口等冗余信息,主要是“居中输入框+显眼语音按钮”的简洁设计。
情感上,升级情感计算能力,不仅提供信息,更要回应情绪,拥有共情能力。
对研发者而言,需要摒弃技术优先思维,真正走进老年人生活去深入学习了解,不能悬浮地去想象。
我们也在尝试破解这个问题。复旦老龄研究院和腾讯研究院联合发起的“AI向善语料库”项目,让数百家专业社会组织、一线老年社工、心理咨询师和志愿者,通过社会共创的方式,构建了一个更有人文关怀的AI语料库,它包含8047组老年人日常生活里的常见问答,涵盖了健康、心理、人际关系等场景。
这些语料不是冷冰冰的数据,而是凝结了一线工作者实际服务经验的、充满温度的关怀记录。有公益组织利用这个语料库开发“长者智慧绘本”应用,能更智能地理解老年人碎片化、重复性的口语叙述,提炼出情感核心与故事脉络,生成结构清晰、富有温度的“智慧绘本”,为老年人提供更好的情感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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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状态下,大模型应该成为老年人有温度的伙伴,而不是冰冷的工具。除了情感陪伴、自我实现等,其实,大模型还可以更实在一些,给老年人提供生活支持。比如,聚焦在本地化上,精准地提供“某医院挂号流程”“社区食堂今日菜单”等信息,还可以简化复杂的线上操作,支持“一键查询社保”“语音预约疫苗”,这都是老年人日常的刚需。
其实,光是我们的研究行为,就让老人们很开心了。很多老人把我们的回访当作难得的交流机会,拉着团队成员说:“你们每次来,我都特别开心,能听我多说几句。”
技术要如何向善?
除了给老人使用大模型,我们团队还有很多关于技术与老年人的研究项目。每一个项目,都让我们发现,技术跟老年人的关系不只是单纯的对立关系,而且是充满了张力的。
技术可能会利用老年人的情感需求。
去年,我和我的团队在河南农村做了一项研究,观察农村的中老年女性怎么观看短视频。我们发现,在算法推荐的短视频当中,她们喜欢、愿意看的内容,排在前三的是:直播带货、子代沟通,还有美食烹饪。一位老年女性告诉我:“现在直播带货做得特别有人情味,会有男孩、女孩跪在那儿去给妈妈按摩、洗脚。”看得她眼泪汪汪,非常感动。
还有一位老年人说,她喜欢看视频里的“子代沟通”,是因为儿子在县城定居,几个月也不带孙子回来一次,想他们的时候,她就看看短视频里的小孩。她也会把短视频转给儿子或者发到家族群,暗示他们,自己想他们了。
这种情况下,某些虚假宣传的产品通过短视频洗脑或者私域直播的方式,很容易诱导老年人下单,销售效率甚至高于线下传销。
技术“好心办坏事”的案例也不少。
几年前,我到南京的一家智慧养老公司去调研,这个负责人就跟我说,现在的智慧养老其实不好做。他们研发了一套红外线的感知仪,装到社区的老人家里,能精准地监测老人是不是跌倒了,或者走失了。
但是老人用起来体验不好——红外线的监测仪太敏感,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要报警。有段时间下大雨、刮暴风,红外线监控不断报警,搞得社工凌晨一两点闯到老人家里去,看老人有没有事。老人很生气:“你们是不是天天盼着我死?没事就冲到我们家里来。”
很多的科技都想服务于老年人,但是却没有仔细想想:老年人到底喜欢什么、需要什么,他们用起来舒不舒服?
三年前的暑假,我们的团队去了江苏北部的一个县城。街道负责人非常兴奋地告诉我,他们的智慧养老做得是全市最好的,民政为农村老人上门助浴、助洁、助餐、助医等服务,都可以通过智慧大屏实时监测。
说完,他就点开了屏幕右上角一张护工上传的照片。当时是夏天,护工刚给一位阿姨擦过上身,照片非常清楚地把阿姨赤裸的上身拍了下来。
调研回来的路上,一个00后的学生非常伤心地对我说:“申老师,如果有一天我的爷爷、奶奶到了这一步,我宁可不要享受这样的免费服务。即便是倒给我钱,我也不愿意。”
技术跟老年人,更多是“有限兼容”的状态。比如一位80多岁的老人因为担心被网络诈骗,拒绝用手机支付,但却熟练地用微信和孙子视频。还有老人抱怨大模型太复杂不会用,但每天用平板打麻将。
这种选择性接纳,说明老年人并非抗拒技术本身,而是排斥那些忽视他们习惯、认知特点的设计。我的感受是,问题不在于年龄,而在于技术是否真正以“人”为本。当技术愿意放慢脚步、理解他们的真实需求时,水火不容完全可以转化为共生共容。
当然,最好的还是“赋能关系”,技术为老年人提供生活便利,比如智能健康监测设备可以实时跟踪老人的身体状况,和大模型对话缓解了他们的孤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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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合作团队——复旦的复微感知科技公司,他们研发了一款只有一枚硬币的1/16大的芯片,它通过AI计算、感知、认知形成机器嗅觉,把这枚芯片放到老年人的纸尿裤里,就可以非常灵敏地监测到卧床老人一天中的排气、排尿和排便情况,极大地提升失能老人的舒适度,也能够提升护工照护的效率。
这个技术最好的一点在于它是无创无感的,放在纸尿裤里很轻薄,而且可以重复使用,经济实用。
我们在探索技术能做什么的时候,需要警惕的是,使用技术的主体到底是谁。我们在研究当中经常会提到一个词——“孝亲代理”。技术有可能成为子女的一种自我安慰,在家里放一个扫地机器人、监控器,可能这段时间子女就不用来了,因为有机器人在帮忙照顾老人。这些技术,就不是为了帮助老年人,而是把老年人当作问题去解决。
我国60岁以上人口占比在2000年达到10%,而2021年时已经接近20%。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我国从进入老龄化社会,到步入深度老龄化社会,仅仅花了21年时间。而同样的进程,法国用了126年,瑞典用了85年。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一个急剧的、快速的、折叠的老龄化的社会。
技术的短期目标,应该是为老年人提供安全、便捷的生活支持,例如健康监测、应急响应、社交连接等;长期目标是对抗老龄化社会中的孤立性,重塑老去的方式,帮助人们在机能衰退后,仍然能保持对生活的掌控感。
我们的探索,始终在回答同一个社会命题,如何在科技主导的时代,避免抛弃那些步伐较慢的人?好的养老技术应当像一座桥,一端连接着科技进步的浪潮,另一端扎根于人类最本真的需求。衡量技术成功的标准从来都不是迭代速度,而是它赋予生命的温度。
部分内容和案例根据申琦在一席的演讲整理
一席:10年后我国将有5亿老人,但很少有技术从最开始就考虑老人到底需要什么|申琦
*数据样本来自2025年6月,《人物》、每日人物联合贝壳公益发起的一项面向全国55岁以上人群的问卷,最终4273人参与。
文章为每日人物原创,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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